第十二章

    梦境中没有时辰的概念，日出日落、风气花开都是蛇妖的意念操纵。

    不知道什么原因，蛇妖的梦逐渐走向崩坏，一日晚，和尚望见院外春花皆凋，森森白骨破土而出，鳞次栉比，或挣扎或呼号，亡魂众哀嘶叫漫天，和尚默念“阿弥陀佛”，踝上银铃“叮”响一声，万籁俱寂，再一日早，和尚又发现佛殿没了顶，只剩一片看不清的混沌愈演俞烈。

    蛇妖来之前，梦境又如枯木逢春，兀自恢复如初，蛇妖不自知，但这些现象都暗示着本尊的身体出现或多或少的紊乱。

    和尚凝神，给蛇妖搭脉，却见他脉象杂乱，和尚一时无解，蛇妖不以为意，他最近口干，总想吃点梅子清清口，吃了又想作呕，难受得眼角发红，病怏怏歪着身体故意想靠和尚怀里。

    和尚居然没躲，蛇妖一喜，得寸进尺地搂住和尚的腰。

    这会儿和尚似乎才想起这此为佛殿，抱作一团是何荒唐，他想扒开蛇妖，奈何蛇妖缠得紧，根本没拉动，和尚顺势握住蛇妖手腕，想再试试脉，被他灵巧挣开，“你就让我抱一会儿，我最近总乏得很。”

    蛇妖已经做好被他推开的准备，谁知和尚当真不再动作，“孟渊。”

    和尚温平的声音响在头顶，“...你最近有没有食欲不振，恶心乏累，可能还嗜睡？”

    全中，蛇妖倦倦的，和尚身上的浓厚干燥的香火味能奇异地压制蛇妖腹部的躁狂，只要有和尚在边上，蛇妖无端安心，他蜷着，眼皮一下比　一下沉，“你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领。”

    “这不是读心。”和尚的声音莫名发紧，带着一丝紧张与迟疑，“孟渊，　你这个症状持续了多久?”

    “不知道。”蛇妖撑在他胸口看他，眉眼似笑非笑，活泼又灵动，“我当真病了？”

    “应该不是。”和尚似是难以启齿，眉头越拧越紧，他严肃道：“孟渊，你可知此症与凡间女子初怀身孕...”

    他顿住，蛇妖闻言愣住，脸色一点点下沉，最后“蹭”地从和尚怀里坐起，“不可能！我是个男的！”

    “自古杂文野籍也不是没有男子有孕之先例。”和尚温声试图安抚他，但蛇妖神色难看至极，火速挽起袖口将纤瘦的手腕递到和尚眼下，“肯定　是错了，你再给我看看呢？”

    和尚把了一会儿，面上凝重不变，蛇妖见状，赶忙用灵力在体内巡游几圈，急躁上了头，有什么东西在他腹中似要同他作对一般抽痛，蛇妖的头瞬间炸裂一般“嗡”地无法思考。

    他几欲干呕，都被自己生生压下，他刚刚确实在腹中感应到有奇怪的灵力运转。

    孩子...这是他和胥临的孩子...蛇妖脸色愈发苍白，嘴里念念着“不可能、不可能”，边摇头边后退。

    应了蛇妖悚然震惊的情绪，天上忽闪出道道紫电，“唰”一下刺穿黑雾，打在两人脸上，雷声滚滚，顷刻落雨。

    “孟渊。”眼见蛇妖步步退入雨幕中，和尚想拉住他，被蛇妖一个法术打在脚前，“你先冷静。”

    蛇妖抚着腹部，笑容惨白，“胥临，太荒谬了是不是？”

    雨光浸染了和尚润玉一般的面庞，他全无表情，沉抑的目光死死凝在蛇妖脸上，灼热得仿佛恨不能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淋漓血洞。

    无言的对峙直叫蛇妖喘不上气，他心口一抽一顿，蛇妖突然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和尚，满心满眼只剩下不辨滋味的苦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不改存于世的孽物留下来，你放心，我绝对能处理好它。”

    他的喃喃像说给和尚听，更像自我安慰，“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