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简默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顾南星下午被各科老师轮番关照了一遍，离开高中两年的顾南星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原来真的在高中老师这儿这么受欢迎，他一下午在“好的，老师，我会加油的”“谢谢老师”中度过，直到最后一节下课，顾南星看见简默收拾好东西，刚想过去，就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妈的，真见色忘义了。 林亦骁，跟顾南星一个小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校的哥们，这家伙从小到大成绩差得离谱，长着一张风流脸，天赋点全点到谈恋爱上去了，小学六年级就开始以去顾南星家写作业为由送妹子回家，高中走了点后门进了a中，成绩没上去，渣男名气倒是打出来了。虽然林亦骁爸妈喜欢拿顾南星教训林亦骁，但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大学林亦骁考了个a市本地的三本，跟顾南星隔了十万八千里，算一算，上次见林亦骁怕是“半年前”了。 顾南星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非常不甘心地朝林亦骁走去，简默又不来学校上晚自习，要得明天才能见得到了，该死的林亦骁。 “顾南星，你怎么回事，出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林亦骁拍了下顾南星，有点不满。 “这不是才出来嘛”顾南星看着简默从前门出去了，对背着书包明显在等他的林亦骁说“今天不送人回家”？虽然顾南星不记得林亦骁现在女朋友的名字，但是这家伙是那种不是在追人就是在热恋期的人。 林亦骁耸肩，说“刚分”。 顾南星见怪不怪，看着简默消失在楼梯口，加快了点脚步，说“那分手宴什么时候请？” “顾南星你有没有心”林亦骁捂心痛呼“我现在可是失恋”。 顾南星离简默三米左右慢下了脚步，说“你秀老子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个”。 林亦骁这家伙“恋爱品”贼差，虽然换得勤，但是秀得凶啊，顾南星直接将朋友圈屏蔽了还不够，天天发消息来秀，顾南星对这个不感冒，随他秀。 “我那时好心教教你怎么讨好妹子啊”林亦骁刚跟上顾南星发现顾南星又落在后头去了，不禁吐槽，“你这走路怎么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 顾南星盯着前面的背影，瞥了眼自己口袋，说“那也没见你教我找到老婆啊”。 林亦骁翻了个白眼，说“顾哥，你摸着良心说，是我不教还是你不学？” 林亦骁跟顾南星十七年兄弟，从自己开始踏上海王之路开始就努力帮兄弟也解决人生大事，但顾南星这家伙占着男神资源不尽男人义务，这么多年也没有过动静，个个都说不够白，也不知道要白成什么鬼才是白，林亦骁看出来顾南星是真没那心思，也放弃了拉着兄弟共同致富的想法了。 顾南星看见简默突然蹲了下来，似乎在系鞋带，但又不能站着不动，只能尽量放慢脚步想简默快点系完，但他挪过了简默也没见简默抬头，叹了口气，心底说了声明天见，嘴上应着林亦骁：“照你的话说的，不能让我学进去证明你这个老师不行”。 林亦骁看了两眼后面站起来似乎在看着他们的人，说“那人是不是你之前说过几次的那个……叫啥来着”。 顾南星差点一个踉跄，他跟林亦骁说过简默？“那是我同班同学，简默，我跟你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对，就是他，你上次是不是考试的时候写错了名字哈哈哈哈哈哈”林亦骁觉得他可以拿这件事笑顾南星一辈子，顾南星也有那么糗的时候。 “你怎么认识他的？”顾南星想到简默现在就在他后面简直有点不知道怎么走路了，林亦骁还跟个喇叭一样嚷嚷，该死的林亦骁。 “不是你给我指过的吗？”林亦骁觉得今天顾南星走路怕是油门出故障了，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有吗？我没事给你指他干什么？”顾南星是真不记得这茬。 “这不是我跟你说朵冉跟个牛奶里泡出来的一样，你tm一脸吊样说一般般吧，你们班就有比她还白得多的”林亦骁想到这事就想翻白眼，他跟顾南星介绍女朋友，这家伙拿个男的来比，真是够了。 顾南星勉勉强强想起了这件事，似乎有一次林亦骁交了个女朋友，有个闺蜜，长得挺白的，林亦骁不知道从哪看了几个肤若凝脂什么的鬼话，有事没事在顾南星面前吹逼。以前初中他们几个有次在讨论喜欢什么样的妹子，顾南星就说自己喜欢长得白性格安静一点的。他当然知道林亦骁什么意思，也见到过那个女生几次，觉得也说不上多白，跟简默完全没得比嘛。不过这话顾南星一般是不会说出来的，虽然白不白的没什么，但是他没有去评价女生的习惯，何况是不认识的，但是林亦骁天天问他有没有兴趣，他不想惹麻烦，就说了自己班有更白的。林亦骁这家伙居然以为他说得是什么女同学，硬要跑他班上要他指出来是谁，还一脸欠揍地说”草，他妈的那不是个男的吗“。顾南星真想打爆林亦骁的狗头，男的怎么了，这才是真正的“密雪未知肤白，夜寒已觉香清”好不好！ 林亦骁突然想起一些别的事，说“不过其实我高一就知道他了，隔壁班的转学生嘛，好像还是个学霸是不是？” 顾南星有点意外，简默这种有自己班的人可能都感觉不到存在的超能力的人居然会被隔壁班的知道，林亦骁这家伙别的不多，八卦一流，但是简默怎么也不像有八卦的人……吧，不会吧！ 顾南星手插到了口袋里，状似随意地说“好像是，你怎么知道的？” 林亦骁以前讲八卦每次都被顾南星岔开了话，他也不傻，看得出顾南星根本不想知道那些东西，没想到今天顾南星这么配合，顿时来了劲，说“长得过得去嘛，又是个中途插进来的转学生，刚转来的时候我们班有不少人讨论他”林亦骁从那时候的女朋友那里听了不少八卦，林亦骁也瞟过几眼，反正有些女生就喜欢那种小白脸吧，不过男生中间也有不少说他的，关键就不是长得帅不帅了，“而且他家里很有钱吧”。 顾南星出了校门稍悄悄往后面瞟，没想到连简默的影子都没看到，即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走得太快了啊，听到林亦骁这话有点惊讶，林亦骁这成绩能走个后门进a中，靠的就是家里关系硬和砸钱，那个班差不多一大半是这么进来的，一个赛一个的非富即贵，难得林亦骁还有说别人有钱的一天。 顾南星爸妈干的都是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事，格外不想养出个钱眼里的儿子，导致顾南星这人对有钱没钱这个着实不太敏感，他知道简默住南苑后第一反应是这也太远了。但南苑那地方顾南星也知道，是a市去年建成的一个高档公寓，不但在市中心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听过还是什么新式住宅区，反正当时出来的时候房价被炒得上了个不大不小的热搜，还是有钱都很难抢到的那种，能租房租去那里，那可能不仅仅能用有钱来形容了。但是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那里可以看出简默家庭情况的，简默也完全不像个会炫富的人吧。 顾南星问“怎么看出来的？” 林亦骁说起这个就更来劲了，说“听人说的，之前我们班有个女生去找他借表” 顾南星听到表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就是简默的手，简默左手带了支黑色腕带银色表盘的表，呛呛卡在腕骨处，衬得简默的手像是某种冰晶雪魄，就握在他手里，顾南星很难说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当时……真的很想舔一下。 “咳咳咳” 林亦骁正想接着说下去，就看见顾南星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红了，不由吐槽道“你这是被西北风呛着了？” 顾南星总不能说被简默的手呛到了，压下了自己的绮念，摆了摆手说“你继续”。 林亦骁觉得今天顾南星真的奇奇怪怪的，不过难得顾南星这么配合他，当然不能停下来，卖关子道“你知道她借回来一支什么吗？” 顾南星对表不感兴趣，甚至自己都不用表，想了一下，挑了挑眉说“劳力士？” 林亦骁摇了摇手指，说“太小看他了，是百达翡丽”。 就像再不懂车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劳斯莱斯，顾南星再不懂表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个牌子，一时竟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林亦骁说起来也是惊奇，不说一个高中生带了支这种表，还真敢随随便便就借给认都不认识的人，真tm天秀啊。 顾南星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是着实被这种程度惊到了，另一方面也是有点奇怪，简默实在不像这么……高调的人，顾南星那种听到简默说他用不上微信QQ这些东西的奇怪感觉又出来了，不得不说，越和简默接触，就越会发现简默身上奇怪的地方。 林亦骁没察觉到顾南星的走神，继续说“后来好像有人真去问过他那表的事，他自己说是假的“林亦骁笑了笑，说“不过那时候我们可都看过那表，那可不像假的”。 顾南星想了想，笑着说“那你还记不住他是谁”。 林亦骁有点意犹未尽，耸了耸肩说“其实也就刚转来几天比较热闹吧，之后根本没怎么看见过这人嘛，这一天天的事儿那么多，不是欧潇澜那种天天干大事的名人，过了这么久谁记得他啊”。 顾南星知道这话没毛病，但是就是听着不舒服，只要说简默不好他就听着烦，何况还要跟欧潇澜那个傻逼比，傻逼林亦骁，笑了笑说“欧潇澜怎么能跟他比“。 林亦骁听着这话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顾南星又说之后他有事，让他之后不用等他了，这种八卦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转眼就把简默两个字抛之脑后了。 顾南星好不容易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抬头一看已经一点了，头昏脑涨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最后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戳了戳那个空白头像的支付宝账号，死死按捺住想要发消息的手，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脑子却翻来覆去都是简默，一下是简默的遗书，一下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一下是那些五花八门的评论，来来回回最后化成了那个他一直不敢触及的核心问题：简默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在最开始知道简默自杀时，顾南星天天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简默的遗书里没有，唯一可能会知道的简默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不知道，永远不可能知道了。看着那些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把这件事当成某个解谜游戏的各种解读，他觉得恶心，明明一群陌生人，说着爱说着理解，太搞笑了！ 善意也好，吃人血馒头也罢，都不应该给只想安安静静离开的简默。所以，这么做就是简默的选择，顾南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顾南星现在明白，他其实并不是厌恶那些人，只是不想再看见任何会告诉他“他再也没机会看到简默笑着对他说话了”的东西，所有有关简默的消息都会告诉他，他也是被简默抛弃的世界中的一员。 而现在，简默还活着，这个问题就无论如何逃避不了了。 其实，是有些害怕知道…… 在床上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的顾南星爬了起来，拿过外套掏出了被血液染红的白色手帕，犹豫了很久走到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却还是纠结着要不要洗。 在意识到自己想要去把简默丢掉的手帕捡起来的时候顾南星一边骂自己变态一边又忍不住去瞥垃圾桶，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回到医务室趁着保健老师不注意把那条沾满了血的手帕塞进了口袋，这一整天他都觉得自己口袋揣了颗火龙珠，忍不住想要掏出来看又觉得烫手。 顾南星把那条手帕摊开，是一条四方的小手帕，本来应该是纯白的，现在已经被血晕成了暗红，所以简默是那种会随身带手帕的人吗？ 顾南星既觉得血液的痕迹刺眼，又有点……舍不得洗，站在水龙头前面站了十几分钟，最后觉得反正应该也洗不干净了，又回到了床上。 顾南星看着这个手帕，不由又想到了简默的手，顾南星只能说简默的手绝对比那表要贵得多，要是简默那时候没叫他，他指不定就真的……得偿所愿了。 …… 顾南星使劲撞着枕头，他到底是在医院憋成什么样了！顾南星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快两点了，啊啊啊，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再不睡明天又起不来了，这么想着顾南星却不由自主又点开了简默的支付宝。 顾南星不想去肆意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特别是简默的，但是可能正是由于是简默的才忍不住就会想很多，但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他不了解简默。 他那天晚上看到的大部分是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网络发言，能记得的也就是简默的遗书和一些语焉不详、真假难辨的过往爆料，似乎简默之前就一直跟着他母亲到处转学，他记得有各个地方的人冒出来声称跟简默做过同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无论出现了多少凑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声称自己是简默的朋友或者亲人。无论那个时候说了多动人的话，在顾南星三年后去查那些东西的时候，全是很久以前的互联网“遗迹”而已。 顾南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简默想要的，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简默是一个连遗体都捐掉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