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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暴雨

    晚上给他们送饭的人换了一个,换成个眉毛上有疤的男人,应该是之前没出现过的,声音很有个性,像是被蜘蛛爬过,听得人很想跺脚。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吃的东西也换了,终于不再是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换成了清水稀饭,外加两个馒头。

    房间里没桌子,怕吃到被子上有味道不好盖,江一寒提议掀开被褥床垫,他们一块坐在床板上吃,被死也要盖着被子死在床上的段天边一票否决了。

    两个人依旧是一个窝在床头,一个靠在床尾,各吃各的。

    外面的风很大,这个小房间不隔音,只要安静下来就能听见墙外呼啸的风声,偶尔又出现那种“哐哐哐”的恼人巨响。

    段天边问那是什么声音,江一寒说是风很大,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看到院子大门坏了,被吹得不停往墙上砸,“今晚可能有暴雨。”

    她洗完胃没多久,肚子空空的很难受,但吃了半碗稀饭就咽不下了,握着勺子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盯着碗都能发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一寒的胃口倒是不错,吃相斯文利落,察觉到段天边看过来的目光也不别扭,等吃完了自己餐盘里的东西才问了句,“吃不下?”

    段天边点头,以为他没吃饱,便把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忽然想起小学语文书里的一篇课文,觉得自己这会儿特像那个宁肯自己忍着饿,也要把仅剩的食物留给战友的炊事班长,于是想了句很适合此刻的台词,“我胃难受,也不是很饿,你多吃点吧。”

    然而江一寒并不配合她的演出,眼睛都没抬,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新手帕擦嘴,“活该。”

    “……”段天边关注点偏了,“你怎么还有手帕?”

    “不行吗。”

    段天边撇了下嘴,把餐盘拖回来,也没有搭理他了。

    他们俩的关系本来就没多熟,除了交流几句“这三天怎么过的”,“他们被绑到了一座山里”之类的废话外,基本没什么重要信息,因为江一寒似乎不太愿意说那些绑匪和十七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说的原因段天边没问,可能又有什么机密吧。

    她很累,精神上身体上都很疲倦,已经懒得追根究底,就像现在,江一寒不想说自己为什么会有两块手帕,她也就干脆闭嘴了。

    但江一寒这个人可能是找茬(打)专业户,见她沉默,突然又有了跟她聊天的兴趣。

    “听说你今天被送去洗胃,是因为连吞了二十多颗退烧药。”

    段天边恹恹地看他一眼,没说话,似乎很不想聊这个话题。

    江一寒也不在意,继续用那种感叹的语气道,“二十多颗,真亏你能咽下去,是分几次咽的啊?段警官,勇士小姐,冒着死掉的风险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说说接下来的逃跑计划?只要算上我一个,绝对全程配合。”

    段天边低头玩手里的勺子,“没见这儿有监控嘛,能跑到哪儿去。”

    “之前的地下室也有监控,你不照样有办法吃药?”江一寒随口道,“换个房间而已,也没多大的区别。”

    段天边闻言忽然愣了下,好半天才“哦”了声。

    江一寒直了直身子,打量几秒她的表情,“‘哦’是什么意思?段警官,咱们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可不能敷衍我。”

    “没什么意思。”

    她这么说,情绪像是突然低落下去,但江一寒又觉得这样形容不太对。

    因为从被关进来的第一天到现在,除了他刚被推进门的那一小会儿外,段天边就没有过情绪高昂的时候,只是现在更消沉了,情绪水平线猛地往下掉几个度,所以才更明显,隐约还能探查出一点失望与自我厌弃。

    江一寒直觉她这幅样子是和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关。

    他想段天边大概是真的很想逃出去,所以在知道自己费那么大心思套话、吃药、逃出地下室都是无用功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又想到那块当时蒙在她眼睛上,后来拆下来发现被什么液体浸透了的黑布。

    于是江一寒觉得她可怜的同时,百年难遇一次地说了句没什么用,但多少算是安慰人的话,“没事,有监控也没什么,这个监控的型号应该是不收声的那种,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想想办法,总有机会出去的。”

    可惜他的安慰好像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之前有个给我送饭的绑匪。”

    她搅弄着碗里剩下的稀饭,垂着眼慢慢道:“不是刚刚那个,是一个声音哑哑的,回答问题没什么耐心的绑匪,他说只要我自愿和他上五次床,就会背着那些绑匪,偷偷放我出去。”

    江一寒看着她,没开口。

    段天边自顾自的说,“我当时真的要答应的,我太想回家了,睡在地上很硬很冷,我看不见也动不了,全身都僵了,总感觉有虫子老鼠爬到我腿上,很饿,脸也很痛,我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苏源在找我,爸爸也在医院里等我……只是睡五次而已,和陌生人上床,就当做是一夜情,只要我活着出去,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永远不会再回这个鬼地方。”

    “我差点真信他会放了我,原来有监控。”

    段天边不觉得为了活命陪人睡一觉有什么可耻的,贞操和生命,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永远先选后者。

    她唯一觉得可笑的是,自己真的走投无路到要去信一个把她害成这样的绑匪。

    当时那人在旁边是用怎样的表情看她在阴沟里挣扎的呢。

    估计爽完几次之后提起裤子,还能理直气壮地笑她竟然蠢到去跟绑匪赌人品吧,甚至其他人可能也都坐在监控屏幕前,带着恶意,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出人质被绑匪诱奸,主动躺在地上求操的实时AV。

    她扭头去看坐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再发表意见的江一寒,觉得如果忽略他腕上的手铐和脚边的铁链,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和前几回见面也没什么不同,依旧是英挺锐利的五官,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看人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可能身体不适真的会导致反应迟钝,段天边直到现在才发现江一寒没有戴眼镜,难怪少了点精英的意思。

    她笑了笑,“江律师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觉得我可怜吧?”

    江一寒捻了捻指节,半晌才道:“有点儿。”

    “其实没什么,他又没有骗到我。”段天边这么说,语气却没有庆幸的意思。

    外面逐渐有雷声响起,轰隆隆的,隐约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的墙缝里灌进来。

    她抬头看了眼墙顶的小窗户,发现窗户虽然很脏,但还是能看见外面黑沉沉的云,一道扭曲的闪电猛地劈下来,震耳的惊雷在头顶翻滚,照得整片天空都惨白地亮了一瞬。

    暴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