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单骑赴康

    顺着建康城内最大的一条河往西去，在一片阡陌纵横的稻田与不规则桑园之间正在行走一队大概两千人左右的军队。

    单看每位士兵精神气十足，队列排列整齐，便知道领军者定是位治军严谨、善于御下之人。

    领头那人穿着一套深绿呢子军服，没有戴领章或者肩章，脚踏一双漆黑色的长筒马靴，腰间别着一把雪亮的马刺。骑着一匹火炭马，慢拢辔头，让马的的得的地踏着小步前进。

    听着身侧之人汇报着军务，不时点点头，与那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随着他的点头的动作，帽檐下，出现了一双眼睛，即便在平常对话间也十分冷峻地闪着寒光，加上眉宇之间英武之气逼人。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那位统帅之人。

    即使坐在马背上，他也能保持挺拔的身姿，从背后看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而从他紧塑的腰身，外露在外的拳头，可以看出他不单单有谋略，也有实力来统帅这两千人。

    虽然是午后，但是深秋的阳光带着几丝凉意，让这些行走在路上的士兵们很好的中和走了一路的焦躁热意。

    队伍里一片安静，突然行列后面窜出一个十六七岁瘦猴模样的青年士兵。即便他的动作灵巧又迅速，可还是对秩序井然的队伍产生了影响。

    听得后面一阵喧哗，领头人掉头，瞧得这名青年焦急的神情，目力所及之处是他手中拿着的一封信。

    正好这个瘦猴一样的青年眼见跃不过去了，连忙高声急呼。

    “韩少帅，韩少帅，我是驻扎在建康城里，负责保护薛太爷的一名小兵，今早老太爷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得赶在您入城前交给您，还说您看见信里的内容定会高兴。”

    一直呆在韩裴昌后侧的副官看着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正想问话。就见韩裴昌已经挥挥手，让围在那小士兵周围的警备人员散开，瘦猴模样的青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这位少帅面前，双手递给处在一旁的副官手上。

    副官检查信封封口和封面笔迹，确认与这青年所说一致，检查完毕后递给身侧之人。

    韩裴昌慢条斯理地拆着信，随口问道：“我家老太爷就说了这些，没什么其他要交代的？”

    小士兵战战兢兢地回道：“禀告少帅，老太爷是今早把信交给我的，只提了这几句，没有遗漏的了。”

    副官瞅这人不开窍，提醒道：“我见你是从我们队伍后面出来的，难道建康城在我们后面不成？”

    “不，不是。柳副官您误会了，我是绕路过来的，为的就是将信准时送到，我刚过来的时候只望得见队伍的影子，索性我把马绑到路旁，凭着两条腿插到队伍里，后来实在是等不及，我才往前挤着。”

    看着面前小兵，喘着粗气，红红的脸蛋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跪在地上的双腿还在颤抖，柳副官知道他没说谎，正想继续逗逗这个涉世未深的瘦小伙子。

    听得纸张撕拉一声，柳副官连忙转身，看见少帅仔细地将撕破一点的那张信纸，折叠起来放在上衣内侧口袋里。

    他正纳闷，自从少帅19岁平定政变以后，他再也没能看到如今少帅这般失态的模样。

    韩裴昌边听副官调侃小兵，边一目三行扫视着信的内容。

    开头便是外公老生常谈的那些话语，虽然外公给他的信里十封就有九封信是为了他的安全千叮咛万嘱咐，但他还是感谢老人家一片拳拳爱孙之心。

    但这次内容稍有不同，看完唠叨之后，在最后一句话道别语后还跟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你想的那个人我见到了，如果想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就来圣和旅社找谭掌柜吧。外公不知道将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对是错，但为了让你不留遗憾，只求你求仁得仁罢了。

    韩裴昌看到这儿，不知怎么，他觉得心慌，心念许久的美梦成真，可又怕美梦化为泡影。他迫切地需要冷静一下。

    抬头放眼四周，将士们寂静一片，都在窥看着韩裴昌的冷峻的神色。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这封信的时间太长了。

    招手示意副官上前，交待了行军后续安排后，吩咐跪在一旁的小士兵上前来。

    “你现在去后方牵你的马，我随后跟上你，你充当我的领路人以最快速度回到建康城，下去吧。”小兵领命离开。

    柳副官看韩裴昌的神情，总觉得这次建康之行会出什么大事。没等他问出来，韩裴昌略显迟疑后又急切地说：

    “外公说他找着了那个姑娘，她现在就在建康。”说完，头也不回地骑马离开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副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嘟囔了一嘴“昌宁公主现在也在建康啊！”

    已是黄昏时分。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原野。一路上景物倒置得飞快，那名小兵奋力追赶着前面那匹如闪电般飞奔的马。

    无奈自己的马匹劳累一天，最后他只得指明之后回城的路，让少帅先行回城。

    韩裴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想想这些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有时候扪心自问：自己为何对一个儿时梦境里频繁出现的女人如此着迷，有时候他自己也想知道，这是为何？许是因为梦境中的两人相处的场景过于美好，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成为他衡量一切女人美感的标准。那人仿佛就是他生来缺陷的那块肋骨，所以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弃。

    夕阳西下，一匹红棕色的马带着背上之人向着不远处的城墙疾驰而去。

    旅社内，谭掌柜今日不知为何，心里垂垂不安。望着披着大衣从楼上下来的叶馥珊有些心虚的看了她几眼。

    相较于昨晚惨白的面容，如今叶馥珊的脸上有了些血丝，但精神还是有些萎靡，倒显得身材比前几天瘦削了几分。

    叶馥珊对谭掌柜问道：“建康城里有那些比较安全的出租房屋的地界？”

    “叶小姐是准备长期住还是短期？”掌柜问道。

    她沉吟片刻回道“我想先租住半年，如果住得舒服之后再续约，您有这方面的消息渠道么？“

    老掌柜让她不要担心，说自己会帮她请专业的房屋租赁员过来介绍。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叶馥珊觉得头晕便上楼去了。她觉得今日的掌柜有些奇怪，平常这会儿早就回家去了，今天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连衣服都穿得比往日整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