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心情不好的时候姜峰喜欢吃东西。 其实也并不饿，但吃东西好像就能变相的安慰自己。 胃饱了脑袋转动的速度就慢了，好像就不用花费心思再去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或者说胃饱了脑袋就迟钝了，对于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反映程度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但到底还是不开心的。 每次和母亲视频通话结束后姜峰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都会迅速消失，明明刚刚他的嘴角一直翘起，此刻却愈发下垂。 他从来没有和母亲讲过每一次和母亲视频他都很难受，他看着母亲被过往的生活摧毁的容颜和日渐死寂的眸色心里针扎般的难受。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能极力的让自己的嘴角上翘，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流露出难过。 明明满面笑容，可他内心却一片绝望。 无力改变啊... 依旧是无力改变啊... 无力感依旧紧紧的掐着他的脖颈提醒着他生活依旧和他成年之前一样操蛋。 十八岁之前姜峰想要快快长大，他想要快点逃离那个家，他想要自由，他想要走出去寻找机会挣钱，他想要给自己拼凑一个美好的未来。 那时候的他以为只要成年了就好了，只要走出家门就好了。 可是并不是啊... 成年了生活并不会变好，一切照旧，他依旧没有能力改变一切，所谓的高考后考上大学就能摆脱一切也都是虚空，那个破碎的家庭依旧还在那里，他的脚上依旧拴着厚重的锁链时时刻刻的沉重提醒着他他依旧无法逃离。 自由 多么可贵啊 看上去触手可及，实际上却处处限制。 无力感并没有随着年龄渐长而消失，无力感一直都在。 五一的时候舍友们纷纷收拾行李去旅游或者回家，只有姜峰一个人留在宿舍。 不去旅游是因为舍不得那笔钱，不回家则是因为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并不是因为姜峰不想念自己的家人，实际上姜峰很想念自己的母亲，自离家的那一刻起他总是会在闲暇时思念自己的母亲。 他想到寒假马上结束即将离家的前一晚他久违的和母亲一同入睡，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母亲把他搂在了怀里，他顺从的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他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安静的享受着这一刻，但他那点残存的睡意随着母亲微微颤抖的身体消失殆尽。 他听到母亲隐忍的呼吸声，他听着母亲压抑的破碎抽泣心脏一阵阵的抽痛，眼睛迅速湿润，喉头干涩，鼻尖发酸，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把呼吸放缓，他装作自己依旧在沉睡。 搂着他的手臂愈搂愈紧，他的心随着母亲无声的哭泣和颤抖的呼吸不断的滴血。 妈妈...妈妈... 他在心里小声的念叨，他在心里默默的流泪。 母亲在他上大学后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快乐，姜峰一直都知道，金钱的忧愁一直笼罩在这个家里。 寒假期间的某天他窝在床上闭眼休息，他听到客厅里传来母亲在和舅舅说家里目前的经济情况。 刚开始他还是笑着听的，他听着母亲因为生气像大喇叭的嗓门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刚开始他时不时乐出了声，到后来他渐渐只是眉眼带笑，但开始发不出声，再到后来他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于是他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翻了个身准备玩，可是眼泪却渐渐汇聚在眼眶里，慢慢的，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他觉得心酸又无奈。 所以姜峰不想回家，他不喜欢家里面的气氛，他不想面对母亲的愁容。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算是逃避，可他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些，再说...就算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些又能怎样？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写文挣的钱只能勉强养活他自己，那点钱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并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姜峰不愿意回家，家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囚笼。 挺可悲的，但没办法，那些温暖早就被积年累月的黑暗冲淡，家就仅仅是个暂住的地方。 挣钱然后给母亲好的生活，这就是姜峰生活的全部目标。 他只是想让自己活的好过一点而已，他只是想让每天都稍微好过一点而已，可是老天总是不能如愿。 蹲在走廊无人的地方，他对着墙壁面无表情的抹泪。 今天是他照常和母亲打视频电话的时间，他看着母亲有些蜡黄的脸色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母亲前几天刚刚得了一场病，不严重，但令母亲消瘦了很多。 姜峰听到母亲说到自己生病当即就想要订机票回去，只是视频那头的母亲拦住了他，“我都已经好了，你回来干什么，浪费钱。” 挂断视频，姜峰的眼泪疯狂的外涌，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他需要捏紧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抽泣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皮哭得有些发沉时姜峰这才彻底停止了哭泣，眼里满是麻木，他起身走去水房洗了把脸继续回到寝室写文。 写了删删了写，苦痛揪着他的心让他思考不下去，舍友们的嘻嘻哈哈衬的他的内心更加的苦涩。 关上电脑拿上手机，他戴上耳机套了个外套便走出了寝室。 出了校门，姜峰在大街上随意的闲逛，马路上车水马龙，身边路人形色匆匆，城市的霓虹灯照亮了整个黑夜。 逛着逛着姜峰走向了江边，晚风阵阵，他倚在栏杆上盯着江水发呆，柔软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添上一丝冷清，心里一片疲惫，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寂静被人打破，他闻声望过去发现是代合。 没有心思和对方打招呼，他敷衍的挥了挥手算作回应便转过头继续盯着江面发呆，代合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忽视不了，姜峰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代合，“干什么？” “...加个微信？我好还钱给你。”，“都说了不用了啊。” 烦躁的回应着代合的话，话音刚落姜峰看着代合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庞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便稍稍缓和了语气弥补般的说道：“真不用你还钱。” 见代合还要纠缠这件事姜峰转移了话题，“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闲逛？” “你不也一样？” 姜峰被代合硬邦邦的回话逗笑，代合见他眉眼带笑的样子侧头移开了视线，“在家呆着没意思，就出来走走。” “哦。”，随意的回应一句，姜峰继续倚在栏杆上望着风景，不远处有烤串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味蕾被这香味勾动，姜峰看了几眼身旁的少年想了想开口：“吃烧烤吗？” “不...”，代合未说完的话被姜峰突然走过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打断，“走吧，哥请你吃。” 手犹豫了半天最后代合还是没有抬起手臂拂去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陌生的温暖隔着衣服传来，代合觉得这感觉很奇妙，他跟着姜峰走向那个烧烤摊，月光打在他们身上，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