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归途下
谢秋灵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时空开始扭曲，眼前原本流动着的绿色的液体开始无端的分裂，世界以她为对称轴，渐渐撕扯成了两个，两个从同一个自己身上分裂出来的她，此时正在迷惑的对望。 慢慢的两个世界又变成了四个，四个变成了八个，八个变成了十六个…… 世界开始无限的分裂……纷纷皆化作了一滴滴绿色的液珠，分散开来，漂浮在空中，反重力的缓缓上行。 仔细看那液滴之中，竟每一滴都映射着一个独立的世界，每个画面中央都有一条大黑狗和一个少女……那不是别人，正是二黄和她自己！ 那些自己，有胖有瘦，有黑有白，装扮也各有不同，有的跟她穿着一样，有的是穿着她之前想买但一念之差没买的那套衣服，有的还穿着修仙界那套麻布裙，而有的，居然跟凤洛洛的装扮一般无二。 她们所处的场景也各有不同，有跟她一样在化尸池中的，有在帝姬的图书馆的，有在司马明岚的密室的，还有的，竟在修仙界天牢的刑场…… 所有的二黄都是一样的恐惧，所有的谢秋灵都是一样的震惊，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大家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世界同样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滴液珠！ 液珠仍在不停裂变着，数量越来越多，个头越来越小，从拳头大到雨点小，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在虚空之中逐渐汇聚成了一道不断变动着地旋涡。 而漩涡的中心，无数个谢秋灵和二黄的对面，一切裂变的世界末端却只有一个唯一—— 在那里，默然立着一扇巨大的高不见顶的秘门，将整个天幕都遮挡了起来，仿佛这便是一切的尽头。 秘门之上浮动着一个有着复杂神秘花纹的暗白色倒三角，倒三角中睁着一只足足有万长宽的鬼母之眼。 而那颗巨大的血红色瞳孔，竟正是帝姬的倒计时钟！ 现在，在这不停扭曲裂变的时空中，钟表上那根红色的秒针化作了一条抽象的红线，仍在不停的走动，它在无限的趋近于6点6分6秒，可却永远达不到6点6分6秒。 因为，那秒针的末端正握在一个人手里—— 他除了一双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黑白相间的纹身遮的严严实实，远远看上去活像一具骷髅。 谢秋灵一下便认出了他，他就是“2楼”，也是那个骷髅少年！ 此时，他不再遮掩自己的极致的美貌。 并不是因为他卸去了邪性的假面，仅仅是因为他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漂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中仿佛藏着天地万物，璀璨星河，但却又深藏着无尽的漩涡，神秘而又冷漠。 此时，他正逆着纷杂混沌的光影，翘着二郎腿，坐在钟表的最顶端，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轻挑地瞧着无数个她。他左手卷着那根红线把玩，仿佛将时间具象化地掌控于股掌，右手则托着腮，翘起的薄唇透着诡异的红，勾勒着足以让人忘记死亡恐惧的迷人笑容: “我们又见面了，宝贝们。我可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呢。” 他声线阴阴柔柔，远远的传过来，缥缈空灵，极为悦耳动听，可是言下的杀机却陡然仿若一股冰冷的寒流，令她本能的寒毛倒立。 她从未见过如此危险的人，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危险！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界第一？不，天界的科学家甚至连飞出天界都没做到，他却能操控时间，他的实力恐怕早已远远高于天界，远远超过她的预计，甚至超出了她的认知！莫非，他来自传说中更高维度的文明？！她万万没想到，释天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帮手，难怪当年他能杀得了帝姬！ 无数个二黄同时欺身上前，在他面前跪下: “求求您，二黄求求您放过公主，是二黄自己做的这一切，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帝姬已经死了，这已经足够了，即使不杀死公主，您的计划也不会失败的！” 少年不紧不慢，居高临下地说道:“呵，小叛徒，你以为你们在背后施展的拙劣伎俩能逃过我的眼睛？放弃吧。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可决不能饶了她，毕竟杀死她，便是我的计划呢。” 二黄似乎是怕极了这人，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一定要死的，会有办法两全其美的。” 谢秋灵们看的直咬牙根，恨铁不成钢地一齐骂道：“蠢货，求敌人还不如求自己，上去杀了他！” “我……”二黄有些犹豫。 谢秋灵们继续用冷漠的眼神催促，虽然她们都知道二黄并不能顶什么用，但无数条平行时空中，有六成的二黄含泪的看了谢秋灵一眼，选择冲了上去保护主人，另四成的二黄仍在犹豫，却直接被它的谢秋灵们推上了前去堵枪口！ 骷髅少年一声嗤笑。 “呜啊——”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二黄哀嚎一声，还没能近那人半步，已身形湮灭！ 只有谢秋灵自己的二黄不一样。 她预计它会冲上前去为她送死的。 然而它没有。 它哆哆嗦嗦地……吓尿了。 “二黄……二黄根本打不过他！二黄会死！呜呜呜呜！二黄还是等着给你收尸吧！” 说着他撒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 谢秋灵眯了眯眼:男人果然是不可靠。 现在只剩下她一人了，但对方实力完全跟自己不在一个维度，谢秋灵无法应对之！ “等等，我们可以谈判，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 她试图逃跑，可她发现她的腿已经和绿色的透明液体黏在一起分不开动不了了，于是她试图斡旋，可对方单刀直入，不再给她其他退路。 “宝贝，我说过了，我可以给你机会。只不过，你需要回答出我的问题——你是谁？”骷髅少年脑袋微侧，眼神含笑，缓缓的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预备开枪的手势准谢秋灵。 这个问题仿佛有种魔力，让她们停止了大脑中一切其他想法，只不由自主的去深思这个问题。 所以，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她现在拥有的是谢秋灵的记忆，可是，她刚才看到了，在其他的平行线上，居然真的还有灌输入凤洛洛记忆的自己，有的自己还保存着烛阴灵童年的记忆，有的已经忘记，还有的自己，渡劫局都没有进…… 她是谢秋灵，是凤洛洛，还是烛阴灵？是都是，还是都不是？ 究竟是现有的记忆早就了她们，还是真实的记忆才是原本？可什么又是真实？如何确定当下的一切是实实在在的真实，而不是一个被人蒙蔽的梦境？ 她们突然通悟到了，少年的问题，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可是，她们此时认知中最认可的答案，已然在神秘的作用力下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众人层次不齐的机械地纷纷回答道:“我是……烛阴灵。” 话音未落，少年嘴边缓缓绽开一个妖异四溢的笑。 “呵呵，这个答案，距离本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所以啊，你们回答——” “错误！” 在这最后一瞬的无声无息中，她看到光影迷离处，少年闭上了一只眼睛美丽的蓝眼睛，用另一只瞄准了她，其中的冷漠遽然冰冷到了极点时，对准她的手指轻轻一起一落。 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是———下一瞬，她惊惧的发觉自己脑袋以下已经不见了！ 血肉轰然被炸散，散落在虚空中。 飘飞，坠落，聚散，湮灭。 天旋地转，世界一片空白。 “啪” 帝姬的秒表清脆地响了一声，停在了6点6分6秒。 “砰”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无数个谢秋灵的脑袋在这一时刻，准时、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