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户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雾水，林暮拉开了窗帘，用手指点了一下，窗户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圆点，雾水失重地往下蜿蜒，渗入了下面的缝隙。

    这几天天气骤冷，南方的冬天似乎总是如此，湿意仿佛蹿进了骨头一样，如果没有暖气，室内外几乎没有区别。

    林暮拉上了窗帘，将伸出的手指用旁边的湿巾擦了好几遍，才穿上风衣，冬天来了，他向来对冬天没有好感，讨厌路上积雪消融的脏污，厌恶灰蒙蒙的天空，雾气缭绕。

    眼睛有些酸涩，昨天批卷子到凌晨两点，他照镜子时看到了眼下的青色，戴上眼镜，底下是淡漠的神情，林暮从前是不戴眼镜的，但校长看过他任课，觉得他看起来太凶，缺少亲和力，他就去买了没有度数的眼镜，一直戴到现在。

    校长曾经还私底下找过他，言下之意就是让林暮上课时多笑笑，林暮当时应下来了，但据他所了解，林暮从没笑过，对人永远是疏离淡漠的，让人亲近不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林暮独来独往，起初也有看不惯他的人在后面议论，但自从那次办公室的男老师和刚通过实习期的林暮起冲突，没过多久那老师就被辞退之后，闲言闲语就少了起来。

    大家也都对这个外表温和无害的男老师有了几分忌惮，至少大家表面上的沟通合作都如常进行。

    今天学校组织的一个活动，学校老师去福利院，林暮前两年都是推脱有事拒绝，在他看来，不过是走个形式的过场罢了，在下班前一个小时，周围的老师手中开始起身，手中都拿了一个袋子，还彼此交谈着自己带了些什么东西，林暮关掉电脑，准备起身。

    此时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老师叫住了他，＂林老师，今天的活动你去吗？＂

    这个女老师是新来的，刚过了实习期，平时和林暮讲过几句话，看着林暮工作认真，虽然不太合群，但长相在一群老师中出类拔萃，相貌干净，于是他的冷淡在女老师眼中也成了独特。

    女老师的声音不小，林暮能感受到周围谈话的声音似乎小了些，虽然手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目光却移到了自己身上，林暮拿住风衣的手停在空中，原本嘴中想说的拒绝变成了轻飘飘的两个字，＂去啊。＂

    说罢向女老师望去，＂只是我忘了买东西，不知道会不会不好。＂脸上是礼貌的微笑，要是看的人仔细些，就会发现林暮眼神是漠然的。

    女老师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林暮笑起来这么好看，愣了一瞬，耳朵都红了起来，有些着急的说，＂没事，我买了一些，到时候，我们一起分给孩子。＂说罢还把手中的袋子拉开了些让林暮看。

    一行人就这么乘上车前往福利院，大家有车的就开车，没车的就坐和自己比较熟的老师的车，不比其他车上坐满了人，林暮的车上，只坐了女老师一个人，女老师在上车的时候反而很庆幸，这就给了她和林暮相处的机会。

    车上整洁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讲究的人，车内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女老师坐在副驾上，有些紧张，想和林暮搭话，看着林暮轮廓分明的侧脸，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问了一句，却在收到林暮冷淡的回答之后不敢再开口。

    就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林暮跟着前面的车，开到一半的时候仿佛意识到了车内的尴尬，开口说，＂盒子里有cd，你看看你听什么。＂

    女老师抓了一下手中的包，连忙说，＂我都听的，林老师你看着放就好。＂局促不安全写在脸上。

    车内响起舒缓的钢琴曲时，女老师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在开了半个多小时后，福利院终于浮在眼前。

    福利院不大，甚至有些旧，里面隐约能传来孩子们打闹的声音，林暮和女老师下了车，手中拿着袋子。

    校长和院长比较熟，两个人站在一起谈话，院长是和女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眼神慈祥，态度热情，看似很多老师都和院长比较熟，上前打了个招呼，林暮站在原地，有些不耐，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院长注意到了林暮，看着稳重沉稳，于是上前一步，笑着说，＂这是新来的老师吧，看着面生呢。＂

    林暮微微退了一步，正准备开口，旁边的人闻言转过头来看，校长这时候走了过来，笑着打哈哈，＂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想跟着来看看。＂

    之后院长就把他们带到了院子里，里面放着一些凳子，有些甚至是短腿再重新接上的，大家似乎都比较熟悉，有些孩子怯生生的，站在旁边看，而大胆的，已经和老师们说上了话，围着自己熟悉的老师。

    林暮站在原地，手上拿着一个女老师刚才给他的袋子，里面是些零食，他看着旁边老师和小孩交谈的样子，心中平静如水，而有些大胆的孩子也围到了他身边，开始问他问题，他也蹲下来将糖分给他们。

    待了一会，林暮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准备去车上，抬眼却看到了一个站在二楼的小孩，小孩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小手攥的紧紧的，眼睛黑的发亮，两颊却瘦的凹陷进去，脸上有些脏，看着八九岁的样子，看到林暮看他，突然就蹿进了旁边的教室，怕人的很。

    这小孩却引起了林暮的注意，他看了眼在旁边和小孩聊天呢老师们，似乎没人注意，于是他走上了楼梯，楼梯旁的墙因为积雨斑驳一片，有些还掉了下来，旁边的教室不大，也就几间，林暮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小孩

    小孩似乎很害怕，看到林暮甚至想跑，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凳子，绊了一下摔在地上，眼泪疼的掉了下来也不吭一声。

    林暮走了过去，低下身，看着小孩畏畏缩缩的往后移，有些不解，眼泪掉在地上，晕染开来，手被蹭出了血，林暮看着受伤的手蹙了下眉，过了几秒后，将手中的棒棒糖递了出去，＂要吃吗？＂

    小孩像是呆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一双大眼睛被眼泪衬得黑亮亮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林暮手中的糖，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接，林暮又将糖往前伸了一点，他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小孩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狗，这让他多了几分耐心。

    大概过了半分钟，小孩看林暮没有攻击性，才颤抖的去接了棒棒糖，声音也是怯生生的，＂谢，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