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表彰
一周的时间不长，晃晃悠悠就过去了。 正值初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哪怕是大清早，也能让人出一身汗—— “好了别亲了。”雪落秋推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男人，随手把他的领带系成一个丑丑的蝴蝶结，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挂着的银丝，迈步要离开。 喻辰宿双手都撑在了墙上，把恋人死死困在自己怀里，故意使坏，用半勃的性器，隔着两层布料蹭雪落秋的大腿。嘴里还委屈到：“你看这样我怎么去参加表彰大会嘛！” 他一语双关，既怨雪落秋不给他好好系领带，又怨雪落秋让他硬了起来。 雪落秋：干人事？ 可他只能无奈地拆掉那个丑了吧唧的蝴蝶结，重新把深蓝色的领带为小恋人系好。 喻辰宿垂眼盯着那双灵巧的手，几下就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系得漂漂亮亮，忍不住亲了雪落秋的额头一口。 雪落秋心里有事，又在仔细给喻辰宿整理警服，被他这么一打扰，顿时有点火光，瞪了他一眼，猛拽他的领带。 喻辰宿往前绊了一步，二人火热的身躯彻底紧贴在了一起。喻辰宿呼吸一窒，目光与雪落秋对上。 “真的不陪我去吗？霍局说可以带家属，留了位置。”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了，可他就是忍不住问一遍，再问一遍。 雪落秋被他闪闪发亮的眸子吸引，差点鬼迷心窍地答应。 虽然他真的很想去见证他的小星星获得荣誉的那一刻，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去了，有工作。”雪落秋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可喻辰宿硬邦邦的那一大坨还抵着他的下身，让他不想在意都困难。他垂着眸子抿了抿淡色的嘴唇，下定了决心一般，微微踮起脚尖，仰起脸来，同他的小恋人接了个短促的吻，趁着他愣住的时候，赶紧推开他逃掉了。 再被那熟悉的信息素包围着，他可能真的就要沦陷了。 喻辰宿站在原地没动，良久才抬起手，用拇指碰了碰自己刚被亲吻过的嘴唇，低着脑袋笑了起来。 首府区依旧是之前戒严的模样，不过他们乘坐的是特派来的空轨，只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就放行了。 喻辰宿扭头盯着窗外，只见有数架相同规格的空轨列成一队，周围还有小型的护航机相伴同行。 “这阵仗，小喻头一次见吧？”笔崭的警服，挺拔的身姿，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局长霍联城。 关于他这位霍局的事迹，喻辰宿只从江队嘴里听到过一点点——还是他和林晨早刚到局里的时候，林晨早从江队那套出来的——霍局是首府军校第一批免考特招生，原本是该进军部的，但他因为某些谁也不敢提起的缘由，成为那一批特招生当中唯一一名没有进入军部中高层的毕业生。 然后再多的，哪怕是被灌醉了的江队，也摆着手不肯说出口了。 不过喻辰宿多少知道一点点。 他被霍局夹去区里开会的那次，有听到人聊起霍局，他不知道该不该听，他只知道这些他绝不能传出去。 霍联城是打过仗的。 在喻辰宿懵懵懂懂刚开始意识到人群的麻木的时候，霍联城“光荣退役”，休养好之后，外调到如今的位置上，转眼就是十几年。 喻辰宿盯着窗外逐渐繁多起来的景物发呆，视线边缘接触到男人被光影勾勒出的刚毅轮廓，他出神地看，移不开视线。 也不知是被景物吸引住了，还是被那忽明忽暗、不停闪烁的轮廓吸引住。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 昔日的向往早已埋藏心间多年，喻辰宿知道，自己已经这个年纪了，很难再有实现它们的机会了。 他也没有再去折腾的精力了。他知道，就算他说现在想从头再来，再去考军校，雪落秋一定会支持他，可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份激情。 不是梦想过时了，是他的心态老了。 要顾虑的东西多了，人也就开始瞻前顾后，畏缩不前了。 只是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位人物，或许是有能力改变他的现状的，但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喻家对他无意，他亦不会屈下脊背，做出谄媚的模样。 如此想着，他挺起胸膛，随着霍局和同事们进入会堂。 此次的表彰大会要持续四天，内容不仅仅是表彰那么简单——其实从喻辰宿看见窗外那么多架空轨起，他就隐约猜到了这表彰大会只是个幌子，召开会议的目的估计是跟近期帝国的动作有关。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行程表上标注的日期也是四天。如果说真的像是他猜到的那样，那么完全没有留下他和局里同事们的必要，甚至这种与军部机密有关的会议，霍局都可能没有资格参加，那留下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是他猜错了，那么接下来的四天，又都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活动？ 公安部虽名义上还隶属于军部，但因这一届的领导人们团结一致，态度强硬且背景够大，导致公安部门实质上是不受制于军部的。 那么这一次……喻辰宿在座席上安顿下来后，环视会场一周，发现军部与公安部的与会者泾渭分明，且人数不相上下。 或许……这一次是二者联合起来，要解决什么问题？ 例行的欢迎会枯燥且无趣，喻辰宿在并不柔软的靠背椅上虽然脊背挺直，却也听得昏昏欲睡，思绪不知飞去了哪里。 嗯……可能是知道要有一周见不到自己了，昨晚的秋秋格外热情，双腿盘在他的腰上死活不肯松开，接吻的时候还主动伸出舌头同他缠绵。嗯……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昨天他太兴奋，把秋秋弄哭了好几次……一想到雪落秋红着双眼，伸手抱住自己的脖子就不肯再松手，甚至还会用滚烫的脸颊蹭他的颈窝，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跟他求饶的场景，喻辰宿就口干舌燥得发慌。 当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会场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兜里，打算给雪落秋打电话了。 喻辰宿如梦初醒，赶紧坐端正了身子，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陆续有军部的领导上台讲话，可欢迎会开到尾声，也没见到喻辰宿一直惦记着的那位人物。 哪怕是会议结束后领导们上台合照，他也没有在那群身影当中瞧见那个人。 或许是他多虑了，这种会议，以那个人的身份，大概是不屑于参加的吧？何况听闻传言，他与公安部的关系一向非常不融洽，可能会议根本就没有邀请他。 喻辰宿摇了摇头，跟上霍局的步伐离开会场。 上一次霍局带他来开会，他远远瞧见台上某位领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根本想不起为什么会觉得眼熟——毕竟那是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于是他也没有在意。直到会议上的提到了那人的名字，而被点名的他恰好微笑着朝喻辰宿这个方向的与会者们点头示意，喻辰宿才意识到那是谁。 ……那是他血缘上的舅舅，喻廷远。 在喻家大宅生活的那一个月，他同喻廷远一次面也没有见过，或许有远远的看见过，但喻辰宿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停留于各种新闻上的报道——况且母亲犹如噩梦，时时刻刻将他笼罩，他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恨不得忘记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就将对方认出？ 所以那份单薄的熟悉，仅仅只是来源于面容与神态上的几分相似而已，来源于喻家血骨中存在的羁绊，与他喻辰宿丝毫不相干。 回到住处，霍局只吩咐了几句别闯祸，就遣他们各自散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同事们各自散了，只有喻辰宿还盯着鞋尖站在原地，脑子里乱得一团糟。 然而他越是告诫自己那个人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对自己没有兴趣，自己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他就越是没法控制自己去设想某些场景。 烦躁、焦虑、恨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懊悔，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猎鹰，在他心中不断盘旋，紧盯着他，伺机而动。 “地毯好看吗？”霍局的声音猛地传入喻辰宿的耳朵，滚烫的气息窜入鼻内，仿佛一把火烧过他的大脑，刺激得他一个激灵，立刻后退两步，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摆出防卫的姿态来。 霍联城拿出口袋里里手看了看腕表，抬手扇了扇鼻下的空气，有点嫌弃地说到：“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喷清新剂，收收，快点。” “……霍局。”喻辰宿这才从愣怔中反应过来，挠了挠被烧红的耳根，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似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手脚无处安放。 “走了。”空气中火辣辣的信息素与苦涩的味道逐渐消散，霍联城才放下挡着鼻子的手，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按下指纹，打开房门。 喻辰宿目送他进入房间，本以为门就要合上，可下一秒那男人却探出半个身子，模样有些滑稽地提醒他：“秋医生喜欢的甜品店快关门了，你还不去？” 喻辰宿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道了谢，摇摇晃晃地朝电梯走去。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停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过道里的声控灯才亮起。 他整个人一震，停住走向电梯的脚步，转向洗手间。 霍局的房间不算太靠里，却也在过道中段的部分，指纹锁开门不发出声音，那他走路也不发出声音？这家专门接待参会人的酒店他之前来过，声控灯非常的灵敏，霍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冷水洗了把脸之后喻辰宿才慢慢冷静下来，大脑也逐渐恢复了运转。 他知道，霍局是个货真价实、标标准准的Alpha，比起他这缺斤短两的Alpha来说，不知强了多少倍，但都能做到不触发这声控灯，那可能是非常强大的了…… 而且霍局从不跟人提起他的信息素，但就刚刚晃他那么一下，就能把他从头到脚烧得通红，尤其是只闻了一下，就能达到使他脑仁隐隐发痛的效果，由此可以判断得出，霍局一定是个强大的Alpha。 这种火烧火燎却又闻不出味道的信息素，让喻辰宿联想到了雪落秋的舅舅方巡，那位的信息素也是这样，给人寒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然而距离雪落秋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关门只剩一个多小时了，喻辰宿在电梯上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规划路线，随后急急忙忙就出了酒店，直奔地铁站。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大堂与他擦身而过的那名身穿风衣的男人。 那人又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步子，回头盯住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喻辰宿在地铁上翻看之前雪落秋给他列的清单，还发了信息询问等下要不要打电话，结果雪落秋可能是在忙，并没有搭理他。 中途霍局还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到哪儿了，还顺便提醒他甜品店内就可以填单邮寄，以及某些甜品需要单独包装，记得要提醒店员。 喻辰宿再次道谢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霍局这么清楚这个流程。 国立大学的主校区都是建在首府区内的，而恰好那家甜品店就在国立心理大学附近，雪落秋念书的时候偶尔会去买些面包。后来工作了挪到静隶区，而那家甜品店根本就没有分店，他去一趟首府区实在太远，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可雪上江不知怎么得知了他喜欢那家甜品店，原本是打算以供应商的身份逼迫那店主再开分店的，可店主宁愿割肉从其他商贩的手里花高价去买被倒卖的原料，也不肯去其他地方开分店。 店主的原话是如果上江老板可以给他原原本本地克隆出一个他家大师傅来，他就去静隶区那边开分店，而且就开在上江老板给他选的地址那儿。 在联邦，克隆人是非法的，是要被剥夺一切权利，送去虫族行星做一辈子苦劳力的，雪上江并不敢挑战联邦法律的底线，所以只好另想办法。 恰好他的酒（鬼）（朋）友霍联城总是去首府区开会，于是雪上江就在某次只有他二人的酒友会上提了这件事，当时被雪上江用烈酒灌得半醒人事的霍联城一口应下。 当事人事后非常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可答应都答应了，再联想到他曾经去雪上江家做客，有幸瞥见了他家姑娘一眼，觉得这么水灵的小丫头摊上这么个爹真是……不说也罢！于是他就扛起了这份替雪上江行父爱，匿名邮寄甜品的重任。 ……天知道雪落秋第一次收到那一箱有一大半都糊在一起了的甜品时，是得有多么面无表情。 而且他不吃甜食。 但霍联城坚持不懈地给他寄，直到后来，他真香了。 没想到吧，秋医生这么个冷冰冰的人，竟然也会真香，而且对象还是甜品。 后来雪落秋猜到了这些东西都是他那个不着调的爹偷偷托人给他寄的，再后来他认识了喻辰宿，被霍局请去局里，然后在门口撞上雪上江。 霍联城眼睁睁看着小喻请来的这位秋医生跟他的酒（鬼）（朋）友搭上了线儿，而且秋医生竟然管他的酒（鬼）（朋）友叫爸。 霍联城当时就以为这位是雪上江那狗东西的私生子，纠结了两分钟要如何向嫂子透露这一消息。 但谁他妈能想到，他当年瞅见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是！个！男！！Alpha！！！ 总之后来，霍联城去首府区的机会少了，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的雪落秋担心这些事会对喻辰宿有影响，也主动张口跟雪上江提了，于是霍联城就没有再给雪落秋寄过这些了。 当时听到这些八卦的时候，喻辰宿的嘴最后惊恐成了一个O型，又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又惊奇又担忧，内心五味杂陈，面部肌肉也不知该如何收放，弄得他在局里看见霍局像是撞见鬼一样，提心吊胆半个月才恢复正常。 嘀咕了这么多废话，喻辰宿终于来到了甜品店跟前。 店内的店员跟他隔着玻璃打了个招呼，翻过了门把手上吊着的牌子，于是喻警官眼睁睁看着这家店从“营业中”变成了“已打烊”。 明明里面的玻璃柜里还有很多面包和甜品的…… 恰好在这时，雪落秋的电话回了过来。 喻辰宿像颗霜打了的白菜，拖着愈发沉重的步子往地铁站走，接通了雪落秋的回电：“秋秋……” 他一开口雪落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何况出门前他就问过自己详细的地址，再加上都这个点了，根本不难猜的。 但是想哄好他的小星星并不是一件难事。 雪落秋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把喻辰宿带到了一家咖啡店，让他跟侍应生报了自己的通讯号，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侍应生拿来一只小箱子交给喻辰宿，只说了句这是您的东西，就离开了。 喻辰宿还没愣完，雪落秋就开口了：“不打开看看吗？” 箱子上没有锁，而且还有细细的灰尘条，明显是落灰多年，刚拿出来擦的。 喻辰宿大概猜到这是雪落秋留在这里的东西，于是开了免提，放下通讯器，打开了这只箱子。 里面有两本书，一块停了的手表，一只断了的小匙，几颗曲别针，几枚黑发卡。 “没想到还能有机会拿到这些东西。”雪落秋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解释别的，但他知道，就这么几样小玩意儿，就可以保证接下来几天，他的小星星在首府区能保持好心情。 临睡前喻辰宿缠着雪落秋不肯挂电话，直到被凶了几句，才委屈巴巴地说他要睡了，委屈巴巴地讨要晚安吻，委屈巴巴地道晚安。 雪落秋在电话那头合上了电脑，最后一次哄到：“乖，睡吧，养好精神。” 喻辰宿嘟囔着你也早睡之类的话，万分不舍地挂掉了电话，熄了灯，合上眼睛。 过了两秒，他又翻起来，打开床头柜上放着的箱子，从里面摸出两枚细细的发卡塞进衬衣口袋里，才安心入睡。 此时，他头顶房间里，一名身穿浅蓝色衬衫的男人摘下了耳机，回头朝坐在沙发上身穿风衣的男人报告到：“他们聊完了。” 他身前的电脑上是一段段的波纹图形，右下角的进度条显示的数字是69。 穿风衣的男人收起二郎腿，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留好备份，文件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