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那位名叫洛拉的变革之神当初并不是真的陨落。

    那个时候主神的信徒还没有到如今这样一家独大的规模，但已经颇为强势，当初他们发生了一些争执与冲突，于是主神将其关入神墓，让洛拉的神格被日复一日地消磨殆尽直至灭亡。

    为了阻止事情发展成那样，当时的天使长犯下了这桩罪行，他要救出他的神。

    然而想要靠一己之力把女神从神墓之中救出，即使是当时的第七天使长也无能为力，所以他费尽心思，最终找到了一条疯狂而不惜代价的途径。

    天使的身体是神赐的恩泽，即使不能凭空创造生命，但却能够给予微小的生命一个容身成长之所。

    第七天使长盗走晨星堡垒，将其作为核心，于空间乱流之中一边连通大陆，一边以女神曾经赐予的信物为信标，撬开了众神之墓的一丝缝隙。

    即使只有一点缝隙，但已经足够让他从中吸取洛拉女神逸散的神格。天使的身体尚不够孕育神明的同时容纳另一个灵魂，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完全将其作为苗床来使用，自己则是只借着晨星堡垒的力量以灵魂的状态存在，控制着这座城市兵器不断汲取大陆上的生命力作为身体的养料。

    那些遍布整座城市的血藤，正是他控制城池与汲取养分的媒介。

    “天使阁下，你这两千年以来残害了很多生灵，包括雨林地带原本居住的魔兽或动物，还有无数误入的智慧生命。显然现在的你对于大陆的种族而言，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大恶极之辈。”听对方简单说明了信息，希利尔不紧不慢地概括了一下，“不过巧合的是我们一行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既不想谴责你，也不打算做些什么来制止你。”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和手段，只要你愿意进行一定的配合，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说着，希利尔用手杖的末端直直指向了天使身后那堵被藤蔓层层缠绕覆盖的墙壁：“我需要借用那个连接神墓的空间裂隙，你让我们进去，而我们就当是从没有来过，三天之后你伪造出晨星堡垒彻底毁坏的假象骗过大陆上的所有人，以后你依然可以安稳地继续你的计划。”

    第七天使长漂浮于空中沉思了片刻，对于希利尔的说法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说：“那个裂隙不足以让人通过。”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枯守在这里两千年。

    身形单薄的人类笑了笑，提了提手里这把看起来并不奇特的手杖：“我有我的办法。”

    “……”

    良久的沉默之后，覆盖在墙壁上的层层血藤开始慢吞吞地让开，露出了被挡在下面的那个细小的空间裂缝，这显然代表着来自天使先生的无言默认。

    微笑着向安静打量着这边的天使点头致意，希利尔又抬手拍了拍自家天使的肩膀：“带我过去，银月。”

    银月沉默着，按捺下焦躁的心情，伸手揽住人类的腰身，展翅飞到了那处裂缝前，一双银灰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面前这道散发出混沌气息的缝隙。

    不需要言语，另外四个也都跟在他们后面，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感受到了这种氛围，但希利尔只当做没有察觉，掂了掂手里这根色泽暗淡的手杖，毫不犹豫地将其末端刺入了那个狭窄的空间裂缝。

    正如希利尔所料，空间裂缝对手杖产生了反应，似乎是被其中蕴含的能量所刺激，自发地扩大了许多。

    艾纳脚下踩着浅绿色的魔法阵来到希利尔身边，温顺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轻声祈求道：“希利尔，我们进去就可以了，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好不好？”

    “别担心我。”希利尔揉了揉精灵的头发，温柔地说出了既残忍又动听的情话，“无论遇到什么，你们都会是我最坚固的壁垒，不是吗？”

    “只是拜访一下可能存在的神明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希利尔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几个异族，“放松一点。”

    希利尔和五个异族都心知肚明，他们为之焦虑的并不只是在这后面也许会遇到的危险，还有即将被揭晓的事情真相。

    到了今天，无论是希利尔还是他们几个，都早已猜到弗里德曼也许从一开始就在说谎——没有什么通往神墓的遗迹，也没有什么被囚禁的神明在那里等着为他们提供帮助，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真假掺半的谎言，为了让希利尔为之活下去，这完全是那家伙做得出来的事。

    这一处裂隙是第七天使长私自打开的，隐瞒了所有智慧生命，更不会让神知道，即使弗里德曼真的知道这处裂隙的存在，也没必要含混不清地说什么遗迹，只要直说是那座失落的天使圣城就是了。

    想到那个惯会花言巧语的家伙也有失算的时候，阴差阳错还是被他找到了办法，希利尔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只要进入这处空间裂缝，一切就都能够水落石出，也许那里面根本没有活着的神，没谁能为他们打开去神界的门，希利尔这几年的奔波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

    ——当然，对于切斯特他们而言这不可谓不是件好事，或者该说再好不过了，危险的旅途到此为止，从此之后他们只要每天缠着希利尔打闹玩乐就可以了，再没有未知的危险会威胁到他们的人类。

    ……但是他们又怎么忍心看到希利尔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不必再耽误时间了吧？”鸦微笑着问，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还是如平时那样圆滑优雅，“干等着可不会得出任何结果，走吧，我的小殿下。

    说完，吸血鬼伸手牵住人类的手，洒脱地率先进入了面前这处通往未知的空间裂缝。

    “操，你他妈慢点！不知道让老子先进去看看有什么吗？！”

    停留在原地的第七天使长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那几个奇怪的家伙吵吵闹闹地接连消失在空间裂缝中，歪了歪头，又继续伸手慢慢抚摸着自己身体的硕大肚子。

    “洛拉大人，他很幸运。”半透明状的天使叹息般对着尚未完全成形的女神诉说道，“为信仰而战，与信仰同生，与信仰共死，是吾曾无可触及的奢望。”

    他确实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特殊的同族，那个天使与他太相似了，腰上带着象征天使长身份的圣剑，却背弃整个种族和神明，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一个人类，为此甚至甘愿与恶魔朝夕相处。

    那个人类也同样很特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做不到聚齐这么多脾气怪异的异族围绕着他。

    “吾想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今他只是一缕幽魂，无法承受空间乱流的撕扯亲自前去众神之墓，他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但他们也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