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施承坐进车里，梁冰开了空调，但没有发车的意思，他就知道对方肯定要和他说些什么。

    “你爸那私生子，前段时间闹割腕了，说是在澳门那边夏令营出的事，我怀疑是你爷爷又和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做交易，拿他做人质去了。”

    “施宸？他好像才十一岁吧，良叔允许么？”

    “我也奇怪呢，反正现在接回来了，还淋了雨发烧，小琦去看了，回来和我说情绪有点不稳定，还在调养。”

    施承有两个弟弟，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弟弟施琦也是梁冰生的，从小没什么压力，如今长成了个飞扬跋扈的嚣张二世祖，在学校里都横着走路。

    还有一个是施耀文的私生子施宸，生母不明，从小由施老爷子安排专人抚养。七岁后才迈进了施家的门，但由于和梁冰的关系微妙，也不经常出现在家里。

    “你外公听说了这事，找你爷爷说了一顿，怕他搞黑色交易，会让你和小琦有危险。尤其是你，大学校园的安保毕竟比不上高中。”梁冰叹了口气：“虽然你爷爷保证说那些人进不了国内，但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请几个保镖在你来回学校的路上看着点？”

    “爷爷生意做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我和小琦出什么事，你请个保镖其实是想监视我和薛蓉吧？”

    被儿子说中的梁冰也不否定:“薛蓉那姑娘经常出去玩，认识一些很复杂的人，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所以刚才我让楚老师找点事给你做，少出去玩。”

    施承沉默地看向窗外，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父母说自己和薛蓉不合适的话了。

    “我知道你喜欢薛蓉，那姑娘确实有个性，优点不少，但她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好啦，妈妈不会真请保镖看着你的，放心吧。”

    见儿子不说话，梁冰便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家长里短，然后把施承送到公寓，又匆匆赶回公司。

    薛蓉上课去了，公寓里空无一人。施承把包一甩就倒在沙发上，觉得十分疲惫。

    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后，他打开手机，发现有楚致君的一条信息：“小承，我把几个课题介绍发你邮箱了，有空选个感兴趣的告诉我吧。既然要做，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至少是相对喜欢的，并且能够有收获。”

    施承看了两遍，笑着回了个谢谢，慢慢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

    加入课题组后施承的课余时间就更充实了，除了他分内的研究任务外，每周日早上还要去参加定期讨论会。通常他周六晚上的时间都是留给女朋友的，所以周日一早往往都是匆匆忙忙爬起来，早餐也来不及吃就赶去学校开会。

    楚致君的这个课题组除了他都是研究生，看见来了施承这样帅气而且优秀的小学弟，都十分欢迎和照顾。

    “我们组的女生也太幸福了，上有楚老师下有施承学弟，颜值都很棒。”有学姐如是感慨，末了补充：“可惜都名花有主了。”

    除了必要的学术性讨论，其他时间施承基本保持沉默，一来他性格本就如此，二来他也不想让自己在这有太多存在感，毕竟大一学生参加课题这种事本来就不合适，要不是他母亲向楚致君提要求，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这天早上施承尤其饿，饿得开会时总忍不住走神，旁边楚致君说什么也没听进去几句。

    “咕——”肚子的声音让施承尴尬地脚趾紧抓地面，恨不得把头埋下去。

    其他人都笑起来：“谁啊？才这个点就饿了。”

    施承深吸一口气，刚想承认忽然听见楚致君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啊大家，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东西，事实证明不吃早餐不利于搞学术。”

    “老师你早说啊，我们给你打个早饭。”有学生主动道。

    楚致君笑着点点头，拿出了校园卡：“是该吃点东西，等会还要头脑风暴呢。小承，那就麻烦你去食堂帮我带几个菜包子吧？谢谢。”

    施承看着男人的眼睛怔了一下，随后立刻会意：“好的。”

    他飞奔到食堂，排队时收到了楚致君的信息：“慢慢吃，不用着急回来。”

    “谢谢。”他回道。

    施承点了包子油条豆浆，坐下来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又打包了几个包子回去。回到办公室时楚致君一看到他便道：“是不是包子卖完了师傅现做的？”

    施承看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笑着圆谎道：“对，我说经济学院的楚老师今天都没来得及吃早餐，一定要吃菜包，师傅就现做了。”

    在大家的笑声中，楚致君又提议：“不好意思了大家，我得边吃早餐边开会，不然这样吧，以后每次周会我来请早饭，也给大家多点睡懒觉的时间好不好？放心啊，钱从经费里扣，老师不会被吃穷的。”

    学生们都一致拍手通过，为多出来的睡眠时间欢呼。

    喧闹中施承感觉胸腔里有股暖意，像今天秋日早晨的太阳一样暖。他把包子递给楚致君，坐下时在对方耳边迅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楚致君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包子吃起来。施承忽然发现对方的耳朵似乎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屋内暖气太足了。

    在那之后每个周日，施承的早餐都是在楚致君课题组讨论会上吃完的。

    ＊

    天气逐渐转冷，施承感觉下半学期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他这阵子忙碌得几乎没时间出去玩，自然也忽略了薛蓉不少，等反应过来不禁觉得有点愧疚。

    这天正好是薛蓉生日，施承决定给女友策划一个惊喜，叫上几个共同的朋友一起布置公寓，买了蛋糕鲜花和香水做礼物，等对方下课回来。

    “承子，最近约你出来打球都没空，都忙啥呢？”

    “学习，还跟着老师做点课题。”施承边绑气球边回答。

    “你这是要走学术路线啊，这几次去玩你不在，嫂子可孤单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你们就瞎说吧，以她的个性，没我也玩得嗨。”

    “最近薛蓉开始玩滑板你知道不？上次我在五道口见着她和几个同学一起，玩得可溜了。”

    “是吗？没听她说。”

    “怎么可能，她买的那滑板可帅了……”

    正说着薛蓉回来了，一身街头风的打扮，竖着俩小辫嚼着口香糖，抱着一抽象派图样的滑板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愣，几秒后惊喜道：“可以啊施承，还记得我生日呢！”

    “承嫂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熄灯点蜡烛呢！”

    “刚打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原来忙着滑板啊？”施承叉着腰走上去好气又好笑地问。

    “一路滑回来的，都没来得及看。”薛蓉把板子一放，大步走近来看了眼装饰：“有心了啊你，最近这么忙我以为你都忘了。”

    “生日怎么可能会忘，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款香水，拿着。”施承说着把礼物递给女孩。

    薛蓉拿过来拆了，朝他笑道：“谢谢。”然后对周围的朋友说：“来都坐，切蛋糕，要不我再叫几个人来，一起点好吃的？”

    “今天都听承嫂的！”

    “快去开香槟欧耶！”

    施承看着女友的脸，隐隐觉得对方今天有点奇怪。可能是他这段时间太忙，很久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薛蓉，此时只觉得眼前的枕边人有些陌生。无论是从刚才进门的反应，还是接到礼物后的表情。

    那不像是收到男朋友生日祝福和礼物的表情，虽然也有惊喜和笑容的，但好像缺少了一些什么。

    送走朋友收拾完毕后，施承本想着亲热一下，却被薛蓉推开了。

    “我今天好累，早点休息吧。”

    他答应了。但入睡后没多久就被对方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了，起身一看，薛蓉正全副武装地对着镜子戴帽子，一幅准备出门的状态。

    “你去哪啊大晚上的？”

    “去夜滑，社团活动。”薛蓉说着拿出口红开始涂。

    施承皱起眉：“不是说累了要早点休息吗？”

    “刚睡了一会儿。”

    “意思是你宁愿半夜溜出去滑板，也不愿和我做爱？”

    薛蓉回过头看着他：“你也是宁愿去搞无聊的学术也不愿多陪我一点啊，所以我只能去玩滑板了。”

    “我除了去学校什么时候不在陪你？”

    “你在学校时间多少陪我时间多少，心里没点数吗。”薛蓉说着起身拿包就走，“先走了要迟到了。”

    “站住！　”施承从床上跳起来一把将人拽住，“我就觉得你今天很奇怪，过生日晚上不跟我一起，出去玩滑板？还有刚才大家一起玩时一直在躲避我眼神，到底怎么回事？”

    薛蓉停止挣扎，瞪了他一眼：“我感觉你不重视我，和你在一起我感觉不到恋爱的快乐。”

    “就因为这段时间我忙？还是你找到更重视你的人了？”

    薛蓉不说话，施承便知道十有八九说中了。他感觉一股怒气涌上胸口，抓然后又被理智按压下去。

    “玩你的去吧。”他放开对方的手。

    “事情很长，你可以听我说完……”

    “滚出去！”

    薛蓉也是个大小姐，哪忍得他使脸色，索性把门一甩走了。

    施承攥紧双拳，急需发泄的怒气终于在桌上的那对情侣陶瓷找到了出口。他把瓷器用力摔在地面，溅起的碎片划伤了手指，却也没有心情去管，紧接着又砸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摆件，然后重重摔在床上，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