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庞锦辉
程渝简单冲洗了一下，慢慢踏入浴池，温暖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除了肩颈四周还有大腿根处留下的红印，性事的痕迹已经随着水与泡沫流进了下水道。 程渝抱着膝盖坐在浴池里，看着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发呆。送走了李远山，今天也快结束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了足够的私人空间和思考的时间。 对于李远山的求爱，虽然让他感到意外（还有些震惊），不过不管是于情于理，程渝都该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说程渝是已婚人士，就算程渝现在单身，李家公子这个名气和重压就能吓得他退避三舍，像李家这样有权势的家族，对继承人的伴侣一定是非常严苛的，不可能完全凭李远山个人喜好… 除非是李远山只是想玩玩…当然，程渝不愿意这么想，他认为李远山是个很好的孩子，没有这次的意外，可能他也不会告白，说明李远山还是很明事理的，说服他放弃仍然值得一试。 程渝没有答应李远山最后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他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看到李远山已经作出了退让，有些难过的样子，自己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可能不躲着他呢，程渝把嘴巴没进水里，程渝不仅要躲，还得在这段时间拼尽全力躲，好在李远山平时还要上学，而程渝只是一个家庭煮夫，要是买菜也用app上门服务，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出门。 李远山要是发消息，就简短礼貌地结束对话好了。 程渝把头抬起来，叹了口气，伸展开四肢，后脑勺靠在浴池边缘，望着天花板。 这个时候，如果身为他丈夫的庞锦辉在的话，他就有能依靠的人，并且处理上也会更有底气了，可是庞锦辉… 不管怎么说，退一万步，庞锦辉仍有清白的可能性，如果庞锦辉真的是清白的，那程渝贸然去问可能会伤害到他…可是… 在和丁晓萱以及严昭娣告别的时候，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让程渝自己把握作出选择，虽然程渝明白这是两位朋友的尊重和苦心，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希望能有个人给他斩钉截铁地做一个决定，好让他不必想得头晕脑胀、在原地打转，惶惶不可终日。 程渝从浴室里出来，披着浴袍，简单擦干了头发，刚走到房间，就看到床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熟悉的特定铃声—— －－－－－－－－－－－－－－－－－ 庞锦辉第一次见到程渝是在他21岁，离22岁生日还有1个月的时候。 一场家族之间平白无奇的相亲晚宴，之前也有过几次，不过先前的对象都因为各种原因被父母否决了。真是虚伪，自己的父母明明那么厌恶Omega，认为他们是下等人种，却又吹毛求疵地为他们的小儿子挑选Omega的伴侣。 从表情态度里都隐隐表露出对Omega的偏见歧视，加上还有家族信守的严苛宗教，不说庞家这边觉得如何，早前就吓走了好几位候选人。 这个叫程渝的男性Omega是在层层筛选之下留到最后的“幸存者”，今天的晚宴也兼顾两人的订婚宴，只有双方以及家属参加。 庞锦辉任由父母跟对面有说有笑地攀谈，自己则是默默吃饭，同时隔着桌子有意无意地瞟着那位即将成为自己伴侣的男孩子。他看到对面也有些羞涩地望着自己这边，视线不小心碰上了，那边立刻羞着脸低下了头。 庞锦辉觉得有些烦躁。 他没想到父母最终会选一个男性Omega。按照双亲的考量，是希望他能顺利留下子嗣，最好生出一个A来给庞家“开枝散叶”，反正他庞锦辉不会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长兄的配偶是一位Alpha女性，强势的二姐目前忙于事业，以自己的事情自有安排为理由拒绝了父母准备的相亲，据说她正忙着创业… 庞锦辉是“剩下的那个”，他只要随便找个Omega，多生几个孩子就行。庞锦辉这么想着，自己也低下了头，从鼻子里轻轻笑了一下。 Omega里女性偏多，男性占少数。男性Omega的身体线条相较Beta男性更为柔和，脸蛋一般也很好看，但骨架毕竟还是男性，并不适合生育，从这个角度来看，庞锦辉没想到父母最终会选择一个男性Omega。不过程家确实小有名气，家底也算殷实，可能是出于政治联姻的考量。 不过这个程渝，比在照片里看到的还要白净，还要瘦弱一些，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没长开的孩子。18岁，高中才刚刚毕业，大学也没有念就要马上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不知道他心里做何想法。 庞锦辉想着，又抬起头，程渝已经察觉到他的视线，不会主动望过来，庞锦辉干脆毫不遮掩地打量他。 程渝在餐桌上表现出周到的礼仪说明他有良好的家教，脸蛋是清秀可爱型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指甲也经过精细的修整，栗色的短发柔顺地盖住了耳朵，他的外表和他本人透出的氛围一样，充满了顺从与柔和，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他毫无自我。 也许父母是看中了这一点，这种人面对严苛的教条也不会抱怨，即便生育能力不如女性，也能帮庞锦辉处理好生活上的事情。 父母对程渝的表现非常满意，很顺利地敲定了订婚和结婚的事宜，还有公司的后续合作。 庞锦辉不喜欢这个“新媳妇”，他会简单地跟程家的家长寒暄几句，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便默不作声，而程渝也不和他搭话，不如说两人独处时程渝总是过度紧张，这让庞锦辉看着更烦闷了，他又不会把他剥皮生吞，老这么战战兢兢的做什么。 准备结婚和订婚的那几个月两人都很忙，几乎没什么长时间单独相处的机会，蜜月也是草草打发了，因为庞锦辉比起准备结婚更想留出一点空余的时间好好准备入职，他几乎是盼着这段时间赶快结束。 婚礼当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回到酒店的“新房”里，很有默契地不发一语，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婚礼实在是太累了。 庞锦辉发出了大大的叹息，刚躺了一会儿，便感受到床的弹力变化，对面那人似乎坐了起来。 「那、那个，庞先生，您要洗澡吗，我先去放水…」 「不用了，你也很累了吧？明天早上起来再洗也是一样的，我不在意，反正明天中午就退房回去了」说罢，庞锦辉顿了一下，「当然，你想洗的话就自便吧」 「啊…那好的」程渝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 等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庞锦辉又睡不着了，他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有妆，还得把这身西服给换下来，还是决定去简单冲个澡，否则睡觉也睡不安宁。 等程渝洗完出来，庞锦辉一言不发地去衣柜里拿了浴袍，走进了浴室，程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也没说话。 庞锦辉洗完，在镜子旁吹了吹头发，出门发现程渝还没睡，穿着浴袍坐在床上，像是在等他。庞锦辉有些讶异，「怎么了？睡不着吗？」 「啊…不，不是」程渝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似的低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 哎，庞锦辉忽然明白了这位像小孩子一样的新婿想说什么了，「…今天就先睡吧」 「诶？」 「你也累了吧？我也很累了，没必要非得是今天，以后时间还长呢，而且…」 庞锦辉顺势把自家信的宗教教义搬了出来，跟程渝解释了以后“亲密行为”会偏少云云，他可能在外面也不会经常跟程渝有过多亲昵的举动，希望他谅解。程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接受了，还作出有些安心的表情，让庞锦辉有些无语。就算他再怎么“纯洁无垢”，学生时代总有一两个男朋友吧，何必把庞锦辉当作大灰狼似的提防，况且庞锦辉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动他。 庞锦辉家信的宗教从全国范围来说都比较少见，都什么年代了，还奉行禁欲克制，现今清教徒都不干这一套，又要“开枝散叶”，又要“洁身自好”，庞锦辉从小就不信这些陋习，他成长为一个还算坚定的无神论者，只是碍于狂热信者父母的威压，表面上仍然服从。 不止他，实际上自己的兄长跟姐姐也没有严格遵守，私下里仍然该谈恋爱的谈恋爱，找炮友的找炮友，玩得不亦乐乎，只是都不会太过分，表面功夫都做得实在，父母也不会多嘴。 青春期男性Alpha蓬勃的性欲，怎么可能通过并不坚定的信仰来克制呢。 像是对父母的漠视和严格的弱小反抗，庞锦辉从高中入学开始，私生活就相当混乱。即便他没有那个想法，也总有Omega甚至Beta往他身上贴，很快他拿着酒肉朋友伪造的身份证成了学校周边酒吧夜店的常客，炮友一夜情一抓一大把，恋人也是一段时间换一个，学习成绩也很快落了下来。 庞锦辉以为自己太过高调，成绩也受了影响，父母会出面责备他，让他自洁自律。实际上他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可这一切来得如此猛烈，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已经变成了脱缰的马，缰绳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父母没有出面，前来劝他收敛一点的，是正在念大四的二姐庞锦华。 他记得那些让他清晰地感受到羞耻——更多的是耻辱——压在他头上的瞬间，还有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愤怒。 庞锦辉的不检点导致在学校周边生出了关于他本人的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加上他的前女友以及前男友们的添油加醋。庞锦华安排人去处理掉了这些事情，然后轻描淡写地让庞锦辉自己多留个心眼，不要给人落下把柄让庞家蒙羞，再也没说其他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庞锦辉觉得麻烦，干脆不交女友（或者男友），只维持身体关系，反正最终他的伴侣也是由父母决定的，由不得他。后来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经常拿零花钱出入一些正经的——不会留下麻烦的会所，床伴都是不会自作聪明、自视甚高的女人。 他放荡惯了，没有被婚姻束缚的打算，正好宗教信仰是个完美的挡箭牌，他的父母贯彻得很完美，并且一丝不苟，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他在相亲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先是为了挡对方雇佣的私家侦探，提前几个月理清了身边的关系，跟所有炮友断绝来往，转而使用隐蔽性高的私人会所。 和程渝结婚之后，他要忙着准备入职，正式加入家族企业。就入职这个环节庞家给他开了绿灯，但公司一贯的传统姑且还是实力主义，况且庞锦辉并不是公司的第一继承人，如果不是姐姐无意插手家族事业，连第二也排不上。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庞锦辉只有用自己的成绩让这些人闭嘴，他眼里只有向上爬的野望，不可名状的愤怒支撑着他，成为他激情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