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又见尚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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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三日晚七点，上海大世界娱乐中心： 今晚是黄金荣大力捧的京剧名角露兰春生日，由他出名庆生，各界都给面子。 上海滩上各家报纸的记者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文汇报的当家花旦尚月桂当然也不例外，今晚她妆化得美美的，带着全套行头。 也进了大世界里面，等着抓拍几个镜头，如果再能够采访一下黄金荣或者露兰春就更好了。 做为文汇报的当家花旦，她当然知道这两天上海滩上最出名的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说起来其实是同一件事：三色大亨张啸林手下抢了一大批手表。 丢手表的过江龙当街杀人二十多个。 这还不算完，头天杀了张啸林二十多个小弟的过江龙并没有像所有人猜测那样跑路。 今天竟然又在上海滩露面了，并且又杀了张啸林十几个手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张如啸林，等待着他的报复。 今晚这样的场合，张啸林是一定会来的，到时候自己如果能够采访到他，明天的新闻一定非常火爆。 想到新闻火爆，尚月桂就想起了那两张从和平饭店里面流出来的相片。 为什么就没有让自己遇上呢? 虹桥机场被炸了之后的相片，这个新闻可是让第一个发表出来的报纸赚了大钱。 联想到今天早晨江湾机场的大火，不知道是那支队伍做的。 “我部！”到底是那个部队？ 想到这里，尚月桂就想起了那个不许自己拍照的连长。 那天五四二团进入租界的时候，她特别去采访了的。 尚月桂可以肯定：那里面没有一个特种连的士兵。 他们去哪儿了？ 时间还有一会儿，尚月桂就在这大世界里面闲逛起来。 这里面她来过许多次了，已经不再有那么多的新鲜感了。 不过大世界舞台上面的演出，一直都新鲜。 无论是那些魔术、杂技，还是歌舞、戏剧，每个月都有新的花式出来。 世界各地的魔术团、杂技团，如果不到这里来演出过，都不敢说自己的世界著名。 尚月桂眼角突然扫过一个人的侧脸。 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这是自己认识的一个男人，只是记不得他的名字。 直觉让尚月桂朝那个男人多看了几眼。 劳自强感觉到了来自侧面的目光，眼神直直地看过来。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尚记者！” 刚刚张口，劳自强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的任务。 声音虽然没有喊出来，这几个字的口型却是做出来了。 这个不能够怪劳自强，驻守四行仓库的那些士兵，那个不是对这位美女记者心有倾慕？ 劳自强兴奋地对甄胆小班长低声说道：“班长，尚记者在那边！” 他还对甄胆小悄悄指了指尚月桂站着的位置。 “他叫我尚记者！”尚月桂已经感觉到这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再看到甄胆小转过来看自己的脸，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最先看到侧脸那个，不就是自己战场上采访时候， 只能够拍摄侧脸的士兵吗？ 另外那个人，都叫他真胆小。 说的就是他的外号，胆小如鼠。 却是特种连的一个班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呢。” 甄胆小看见尚月桂想要向自己这个方向挤过来，赶紧回头转了一个方向溜走了。 他可是知道，今晚不宜交友！ 不宜聊天！ 今晚不是它乡遇故知的好时机！ 甄胆小是真胆小，胆小的人想得多。 回头他就让人把自己见到尚月桂，也被她认出来的事情通报给了林凡。 尚月桂开始留意今晚大世界里面来玩的男人们了。 平常的时候，她对男人都是视而不见的。 有心寻找之下，她立刻发现了更多的熟悉面孔。 虽然这些人一个都叫不出来名字，她却是能够认出来，他们都是守在四行仓库里的人。 就是那支最神秘的连队，不许任何人拍照的连队。 现在她想起来了当时那个坏坏的连长说的话：“我并不是说你这个，我说是这些都是机率。如果说上了报纸，今后伪装的时候，被人认出来的机率肯定要大一些。所以我能够控制的地方，就控制一下，这样不好吗？” 在战场上他可是见面就打了自己肚子一拳头，好像还要自己感谢他一样。 这个时候想起来，都还觉得身体有点热。 这可是自己长这么大，挨得最狠的一次。 她正在这样想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尚小姐！需要有人陪吗？”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尚月桂转头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只会打人的连长了。 林凡微笑着看着尚月桂：“几天没有见到，尚小姐更漂亮了。” 尚月桂记者的天性：先看看周围，发现只是多了几个熟悉面孔。 再看看这个敝着一肚子坏水的连长身边，两个气人的小兵还在左右。 不过又多了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了。 这女孩的本钱比自己还足！ 女人见到女人，啥子都不管。先要看看脸，再要比比本钱。 林凡微笑着说道：“尚小姐，不用这么仔细，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好吗？” 尚月桂看着他，担心地问道：“这些天你们怎么过的？ 五四二团进入租界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你们。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林凡微笑着说道：“我们动一动，到那边去喝一杯。 在这里站着，尚小姐太引人注目了。” 尚月桂看着周围有不少男人都在看着自己，有些骄傲地说道：“让人看看又不掉一块肉。”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明白了，这个男人不是担心自己引人注目。 他是担心他被人注意到了，尚月桂嘴巴说话，脚下已经移动在前面带路。 她认为这些人来到上海滩，自己应该是主人了。 做主人的，当然应该在头前引路，好好招待一下客人的。 林凡他们五人跟在她身后，听着尚月桂介绍大世界里面的各个区域，有那些好玩的。 尚月桂无意中回头，发现身后隐隐跟着好几十人。 不由得对林凡说道：“他们是怕我吃了你？” 林凡没有接话，低声说道：“其实我们相孺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今晚我怕影响到你呀！ 他们是来保护你的。” 虽然明知这是假话，是鬼话。 不过尚月桂还是喜欢听。 尚月桂笑了，故意凑到林凡耳边：“我们做记者，不怕麻烦。” 停了一停：“你们今晚是来找麻烦的？” 她是记者，对新闻有一种天生的敏感。 听到林凡怕影响到自己，肯定就是找麻烦的了。 林凡还是没有说话。 六个人找了一个位置，就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林凡想要静静地谈事，吴小宝、赵龙他们几个就小心地看着周围。 他们附近隔了一张桌子才有人。 林凡这个时候才点头：“嗯！” 尚月桂有些急了：“这里是黄金荣的地盘，你们在这里来找麻烦，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到底是什么事？要不要我从中间说和说和。” 林凡低声道：“说和就不用了，我们不是找黄金荣的麻烦！” 尚月桂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这就好！不对，在大世界里，你们找谁的麻烦都是不给黄金荣的面子啊！ 他还是会翻脸的！ 要不是什么大事，我去找人帮你们说一说！” 姬无命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她冷冷的道：“我们不怕！” 林凡轻轻拍了拍她，让她不用激动。 尚月桂看着这个大姑娘，只是笑笑，没有计较。 小女子的心思，她懂！ 轻轻喝了一口咖啡！ 林凡低声说道：“我们找张啸林！” 扑哧！一下，尚月桂还没有吞下去的咖啡一下子全喷出来了。 林凡一边擦拭着溅到自己身上的咖啡，一边说道：“每逢大事有静气！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你吃啥惊？” 等到服务生拿来毛由，把桌子擦拭过后，尚月桂才气急败坏地说道：“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他们三个的名头，你都知道的吧！ 张啸林又是他们三个中间，最心狠手辣的一个。 你们找他到底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大事，找杜月笙说和说和，试试能不能够解决？” 林凡想了想：“昨天上午租界里面发生的杀人案你知道吧？” 尚月桂不以为然：“这些日子，租界里面多了上百万难民，杀人案子天天有。 那一件？” 林凡低声：“死人最多的。” 尚月桂明白了：“是你们做的？今天下午也是你们的人做的？” 林凡苦笑：“我们买了一批表，结果让他手下给抢了。 不但不还给我们，还要我们再出钱买回来！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抢了我们的还回来。 再赔偿我们三十万，这件事就这么两清。 你能够找人摆得平？” 尚月桂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张啸林这是想从老虎嘴里抢食啊！特种连对着鬼子的时候，都没有怂。 现在想让特种连退步，怎么可能？ 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摆得平！” “所以你们要找他把手表要回来？”尚月桂问。 林凡点头：“另外再给他提过醒：不要给日本人当走狗。” 尚月桂笑了：“你想多了，人家现在还是上海各界抗战后援会的董事啦！” 林凡笑而不语！ 尚月桂思考了一下：“四十条人命，并且今天下午的事情，已经足够打了张啸林的脸了。 这事她是真的摆不平的了。” 思考再三，她苦着脸：“这事太大，我没有办法的了。” 林凡笑着说道：“我们有自己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事后如果连累到你，你就推不认识就好了。” 尚月桂苦笑：“三色大亨是讲理的人吗？ 就算是讲理，他也只讲自己的理！ 想想这位，怕也是一样的吧！ 讲自己的道理，走自己的路！ 让鬼子无路可走！” 尚月桂低声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林凡笑了：“找他谈谈！” “那人本来就是流氓，现在成了流氓大亨。 不好说话的，你们没有准备别吃亏了。” “三个大亨是兄弟，我们是知道的。 三色大亨的名头我们也是知道的。 放心吧，我们不怕！”林凡信心满满地说道。 尚月桂突然低声问道：“你们不会就是我部吧！” 问完之后，又低声笑了起来：“不可能！你们人数太少了。 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 姬无敌就要开口反驳。 林凡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这才说道： “我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得见光，不得见报，不得拍摄！”林凡微笑着说道。 尚月桂想想：知道“我部！”这代表什么意思的人都很少，眼见这个连长一定没有电台。 他也就无法知道这样的情报消息了。 这才把自己说出来的这个“我部”给屈解了。 看在这个人一心抗战的行动上，原谅他没有知识，没有文化！ 她神秘地，凑近了林凡，低声说道：“这几天，有一个声称“我部”的队伍。 袭击了鬼子的虹桥机场，今天凌晨又袭击了江湾机场。 现在日本人气得发疯，到处在找这支队伍的踪迹呢。 不过又有小道消息，说这支队伍有一千多人，已经全部在江湾机场北边。 被鬼子的舰炮和轰炸机给全歼了。” 林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由得一惊：“是那支队伍这么倒霉。 竟然被鬼子的舰炮给炸光了。” 脸上去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来：“这就太可惜了。 能够袭击鬼子两个机场的队伍，人数一定不少，战斗力也肯定非常强大的了。 被鬼子炸了的队伍，肯定不是“我部”！” 停了一下！ 林凡继续说道：“这个“我部”太厉害了啊！就算是想要打掉鬼子一架飞机都不容易的。” 尚月桂立刻化身“我部”维护者：“你的格局真小：人家这两次，可是炸毁了鬼子一百五十多架飞机了。” 姬无敌不喜欢有人诋毁林凡，又想要开口。 林凡轻轻附和：“只要是打鬼子，我都支持。 可惜这样的队伍，我们没有见到。 否则的话，让他们带着我一起打鬼子，那该多好。” 尚月桂点着头：“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四行的时候，已经打得非常好了。 虽然赶不上人家，但是已经比普通国军强上百倍了。” 这样的安慰让林凡脸上笑容更多：“谢谢！谢谢！ 没有想到尚小姐对我们的评价这么高。 有尚小姐的评价，我们会珍惜荣誉，更加努力打鬼子的。” 尚月桂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可惜了跟你们一起在四行仓库坚守的五四二团。 他们现在实际上成了战俘了。” 林凡一惊：他现在才知道五四二团的情况。 这些日子里，特种连一直就埋头走路，打鬼子。 根本就没有机会打探最新的消息。 “谢团长他们怎么了？” 尚月桂说道：“租界怕谢团长他们继续在四行仓库坚持，会影响到租界的安危。 于是对国府施加压力，提出来了一个解决方案： 驻守四行仓库的这支孤军，撤入租界，通过租界前往沪西，回到国军大部队里面去。 结果在进了租界后，日军发现孤军人数那么少。 感觉丢了脸，强硬要求留下五四二团。 否则他们也将武装通过租界。 最后这支孤军只能够进入租界里面的军营。” 姬无敌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军营，怎么是战俘了呢？” 尚月桂继续说道：“第二天，日军对租界施加压力，租界对国府施加压力。 强令五四二团交械，这样谢团长他们被上峰命令交械。 然后就被转移到了难民营里面看管起来了。 幸好你们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 林凡摇了摇头：自己当初一再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交械。 现在还是交械了。 想到那八辆坦克，心里就是一痛，那是自己的。 林凡问道：“五四二团开了八辆坦克进租界没有？” 尚月桂低声道：“已经开出租界，还给日军了。” 吴小宝一下子就站起来：“那是我们的！” 林凡笑着拉他坐下：“小宝！不要激动！账！ 我们记下来。一笔一笔地要！ 不用急！ 我们还年轻，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还是少年人！” 尚月桂一直记得这个吴小宝，就是他拦着让自己无法拍摄的。 林凡脸上这种令人讨厌的笑容，就是那天打完自己后，还想要自己感谢时候的笑容。 不过今天好像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反而有一点点的英俊？ 不会的，自己是不会喜欢这样能够动手就不动口的粗人的。 要是林凡知道自己在尚月桂眼里成了一个粗人的话，一定会反对：我那里粗了？你又没有见到过。 尚月桂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凡：“今天上海滩的名流都会来的。 这种时候你们动手，会让张啸林、黄金荣、杜月笙三个大亨都下不来台的。 并且下午的时候，你们有人放话出来。 张啸林已经有了准备，事情做起来很难。” 林凡微笑：“我们就是看看，行就做，不行就当来玩了。” 看着林凡不严肃的样子，尚月桂忍不住了：“你手下一百多人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银河也是一粒沙的永不解封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