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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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也许狼狈落寞透了。倘若我是某本爽文里的男主角,大可以在发现他们的第一秒冲上去质问撒泼,主角会永远被爱,所有的挫折都会为他的未来铺路。可我压根不是,甚至连问徐宋扬为什么要骗我的资格都没有。我欠他那么多,还都还来不及。 玻璃做成的墙把我们隔开,又像是从心里狠狠地切下一刀,让我再一次认清自己的身份——过去没人要,现在靠好心人养大的可怜鬼。徐宋扬对我好本就是天大的幸运,而我还在贪心地想要和他变成更加亲密的关系。 我自以为的无所谓和坚强,幻想着的近在咫尺的暧昧,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眨眨眼就要消失。如果是梦的话,能不能让我一辈子都别醒来?我实在是受够打一巴掌给颗枣的老套剧情了。 他们还靠得那样近,也许是在说什么悄悄话。看不清徐宋扬的表情,可他平时总跟人保持着疏离恰好的关系,至少他不讨厌对面的人。 我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他的电话拨了出去,用故作正常的语气告诉他我急着回家看球赛,就不等他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我站在旋转门旁看我哥站得挺直的身影。 “好,”徐宋扬又嘱咐我,“我这有点忙,早点睡,记得照顾好自己。” 那人伸出手摸了摸我哥的头发——嘴唇就快碰到他的额头。 “……知道啦,你怎么天天唠唠叨叨。”我挂断了电话,徐宋扬被他拉上了车。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那辆车的身影,我才走到刚刚我哥站过的地方。想象着那时的他是用什么心态对我泰然自若地撒谎,和别人介绍我时用的又是什么说法。 眼前是不知道哪个熊孩子吹来的泡泡,我伸出手指戳破最大的那个。只是忽然觉得好累,好想回家闷头睡到天亮,醒过来就会发现这只是某场糟糕的梦。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我第一次完完全全懂得了这句话。我踏进最近的一家咖啡店,买了杯香草拿铁,靠在窗边发呆。 也许那只是他的同事或者朋友呢。我试图说服我自己,又没法忽略那些太过亲密的举止。我光是偷亲我哥就要在脑海里排练无数次,想好一百个借口再小心翼翼地实践,朋友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是徐宋扬害我变成了一个妒妇。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和曾经的很多天一样,灯暗着,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把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藏在衣柜里,接着是程序化的洗漱、铺床、躺下,今晚我不想做梦了。美梦太虚伪,噩梦太逼真,我只想再多赖在徐宋扬身边几年……哪怕几个月也行。 徐宋扬不会主动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人是谁,我也不能说我知道他骗了我。曾经我以为假装不爱他是我这辈子对他撒的唯一一个谎,事实证明我没法对他敞开一切——也不敢。贪心的我的报应便是他同样的隐瞒,我还能说什么? 活该,自作孽。 徐宋扬好像不那么忙了,下班时间准时了很多,在阳台上跟人打电话的时间也多了很多。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一秒我都怀疑自己快要窒息,为了让我能忍住想要无理取闹的冲动,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闹得那么难堪,我开始和哥们一起去打球逛街,试着接触新的朋友,只在偶尔安静时会想想徐宋扬在做什么。 不想说话社交的时候我就跑去图书馆,写上一天的题或是看书,总之坚决不跟徐宋扬独处 虽然难熬,但好受很多。反正早晚有一天要习惯的。 我自以为演技精湛,没想到徐宋扬还是看出我的反常。大晚上跑到我房间问我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他的睫毛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神色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怎么,跟人吵架还是失恋了?”他故意开玩笑逗我。 真相是我连失恋都不算,毕竟单相思算哪门子的恋爱。我强行扯出个笑,告诉徐宋扬就是天气不好,心烦。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就连空气都潮湿起来,也许是上天也怜悯起我,像模像样地掉上那么几滴泪。 徐宋扬戳戳我的脑门骂我矫情,骂完又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别整天想那么多。我把头靠在他脖子上,小声发誓:“下次不会了。” 我哥就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喊住他,在他平淡却叫人沉溺的目光里开口:“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笨蛋。”徐宋扬笑着回答。 我摸着我的胸膛,里面那颗心脏正砰砰乱跳,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慌张。我哥这人一向讲礼貌,专门帮我带上了房门。 而我一如既往地对着空气说晚安。 徐宋扬生日前一天我问他想去哪里吃饭,他倒好,被我一提醒才想起他自己的生日是几号。又开始嫌弃我事多,都多大个人还要大张旗鼓地过生日。 那能一样吗。是徐宋扬第一次陪我过生日,我想用一样的方式,陪他一起走过很多年。 吃晚饭的时候他突然说明天可能还要叫个朋友来,我夹了块肉,说都随他。 以前我哥从不往家里带朋友,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一般的朋友。他洗碗的时候我试探着问他:“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转过身,不解地看着我,“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绞着手指,信口胡邹,“你最近笑的时间都变多了,反正看着就跟以前不一样。” 徐宋扬给我留下一句幼稚的“你猜”就继续勤勤恳恳刷碗。留我一个人站在外面纠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他怎么就不懂。 我从衣柜里扒拉出那份礼物,还好只是落了点灰,边听歌边构思明天该说点什么,想着想着又绕回到一个问题上——我哥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他。 按理说那天晚上我说得已经够直白够明白,可我还是搞不懂他的心,他是压根没当真还是跟我玩装傻? 在别人忙着早恋躲老师躲监控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对徐宋扬非同寻常的感情,挣扎了那么久总算认命了;等到他们对象换了一茬又一茬,我还是没从徐宋扬身上拐过弯。我都不知道是我太专一还是我太贱。 怎么轮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要头上悬着把铡刀,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整天担惊受怕。这个人怎么就偏偏是我? 所有人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失去的东西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还回来。可我就像个例外,我永远在失去,连得到都不过是某种意义上“失去”的前兆。 我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如果我可以再幸福一点,不用经历那么多痛苦,我肯定特别热爱生活,每天都过得特充实;可以大大方方地认识徐宋扬,大胆地追求他。 然而我忘了幸福和痛苦一样,都无法界定上限和下限,就连存在与否都是个问题。对我而言,徐宋扬的存在便是幸福。不知足的人是我,这点我始终清楚。 就这样胡思乱想到睡着,不知道我提前设置好的定时短信有没有及时发给徐宋扬,我写的是“老哥生日快乐”,还有很多话我想留到当面说。 我讨厌门铃,这意味着徐宋扬的“朋友”会闯进独属于我和他的领地,更意味着我也许很快就要失去他。 徐宋扬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一听见门铃声就使唤我去开门。我磨磨蹭蹭,顺便欣赏一下我哥的贤惠样子,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到门前,逼着自己不去看猫眼,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僵住了。 门外人拎着一袋子礼物,先是因为我堵着路的行为皱起眉,没过多久,他轻笑一声,“好久不见,宋语洲。” “你来我家干嘛?”我盯着他问。 “还能干嘛,给徐宋扬过生日,”他朝我晃晃手里的东西,“所以……你就是他弟弟?” “我家不欢迎你——”我话还没说完,周鸣默就开始喊我哥的名字,接着绕过我大步走进室内。 我愿意看着徐宋扬结婚生子,幸福快乐地过完这辈子。可如果他是个同性恋,那凭什么不能是我? 更不可以是周鸣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