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夏
【明天早上你等我一下，我把钥匙……】 删除。 【车什么时候还你】 删除。 路柏桓盯着空荡荡的对话框，最终摁下了锁屏键。 算了，就这样吧。 － 几日来，由于大BOSS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加班到极晚，宇亚影业上下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氛。 这天下班后，挺尸好几天的贺骁打来电话。 路柏桓正缺人骂，接起来就是一顿讥讽：“你他妈还活着？消息几天不回，我还当你沉海里了。” 贺骁在电话那头贱兮兮地表无辜：“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前几天你去云庭的事不知道怎么的被他发现了，搞得他天天怀疑我，盯我跟盯犯人似的。这不我爸刚走我就来关爱你了吗？” 路柏桓没好气：“关我屁事，我又没去干什么。” 暴躁贺董刚正不阿，对自家儿子鬼混以及带着同伴鬼混的行为实行零容忍。贺骁从小没少挨过毒打，可总是没过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在贺董的魔掌下依旧长得歪歪扭扭。 贺骁边说边嘀咕：“不知道谁啊把我给举报了，那天出去结账突然提示我账号有风险钱包被冻结，卧槽，有病啊，我最近也没发什么黄暴的东西啊……” 举报者路柏桓毫无愧疚。 路柏桓下楼的时候，半边天空正在斜阳晚晖的映照下染出大团橙红色的霞光，火烧云连绵成片，宣告着暖热夏季的到来。 贺骁那辆骚包的488招摇地泊在路旁。路柏桓上车时，他还在不停哔哔：“听林骅说老关那来了批新人，他说给你发过去了，你没回他，刚问我你最近是什么情况……” 路柏桓本来就是不想鸟林骅才不回消息的，顿时被贺骁叭叭叨叨得更烦了，没好气道：“闭嘴。” 贺骁看他一眼，咋了咋舌，“几天不见怎么暴躁成这样了？憋坏了？” 路柏桓懒得理他这种没营养的玩笑话。 看出发小是真心情欠佳，贺骁耸了耸肩，“得，看来你是真没兴趣了。”说着他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上回我在monsoon认识的那个小姐姐，你猜怎么着？操，居然是个男的，我又要失恋了……” 贺骁从青春期到现在失恋都不知道几百回了，路柏桓听得耳朵起茧。不过总比那些个什么话题强，听就听吧。 车开出去一会儿，贺骁又按捺不住开始作妖，“哎，那天你跟邵寻到底怎么回事啊？” 副驾上，路柏桓皱了皱眉，本能地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没怎么回事。” 贺骁啧了一声，“看着不像没怎么回事啊。” 路柏桓还记着那天贺骁那通电话搞的事呢，这会想起来又是一阵来气，“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想知道就自己给邵寻打电话去问。” “哎……”贺骁被撒了一通气，想起那天的事，也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你俩当时就在一块啊。” 路柏桓刚板着脸转回头去，又听贺骁说：“那你俩真上床了？不对啊……先不说你之前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装装样子，你们不都是同一个属性的么，这也能……你们来真的？” 路柏桓被他这些话烦得不行，终于忍不了他了，“没有，没做，我他妈打手枪不行吗？你嘴有毛病吧，没别的话能说了？” 啧，这么暴躁啊。 看着发小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样子，再想到听林骅说的前几天发小疑似扭伤脚的情报，贺骁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某个想法。 “哎，没事。”贺骁安慰似的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路柏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玩意？ “不过我就说呢，”贺骁又小声嘀咕道，“你也打不过邵寻啊，原来如此……” 路柏桓：“……” 贺骁怎么知道…… 操，难道他被邵寻揍了的事这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转换了新话题。 正值下班晚高峰，性能优越的跑车在高架上走走停停得格外憋屈，贺骁一边抱怨“这条路上怎么永远这么堵”，一边在下一个匝道口变换方向下到地面。 路柏桓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他无聊的废话，心不在焉地朝车窗外望去。 忽然，视线中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柏桓起初怔了一下，而后才发现，因为绕路，车子来到了宸越所在的街道。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飞速前进又倒退的视野里一闪而过，只来得及看到那人正朝面前的一个男孩说着什么，眼角微微上挑出柔和温雅的笑意。 心头有股紧涩的感觉，相隔几天后又忽的重新漫了上来。 刚才只匆匆掠了一眼，那好像是个年轻的男孩子，长相应该挺清秀的，从年纪和打扮上来看，可能是个大学生。 ……是实习生吗？ 跑车在路口缓缓停下，路柏桓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过去。刚才那个没来得及看清样貌的男孩已经离开，此刻只留下邵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他指间燃着一支烟，白雾缭绕着升起，将他的面容晕染成一片看不真切的朦胧，随着晚风轻拂，时隐时现。 路柏桓不止一次觉得邵寻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未语先笑，似若桃夭，是一双适合温柔多情的眼睛。 而现在……当他薄唇微抿，不笑的时候，眼眸里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这样的一张侧脸，看上去却显得格外凉薄无情。 突然，仿佛是察觉到什么，邵寻偏头朝这边望来一眼。 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自己没有，但路柏桓还是心头一跳，做贼心虚般收回了视线，靠回座椅中。 刹那间，连日来的烦闷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个闸口，倾泻而出。 上周末的那件事情，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那只会是一次普通的上床。想做，就做了。 他也后悔了。 他以为他想看到邵寻哭，想看他示弱，但真当邵寻露出带着痛苦的表情，他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舒服。 他发现他不想真的被邵寻讨厌，因此后来当邵寻对他冷眼、冷语，乃至反感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是回到以前那样，邵寻看他不顺眼，怼他……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他不想就这样让邵寻走。 交通信号灯很快变换，跑车在一阵引擎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车子飞速驶过两个路口，路柏桓发觉，他现在什么别的心情都没了。 “回头。”他忽然说。 “啊？”贺骁瞄了眼路标，“这里不好掉头啊，再说马上就到了，你想干嘛？” “我的意思是，回去。”路柏桓说，“我不去了，你自己玩吧。送我回公司就行。” 贺骁慢动作般转过头，像个傻子一样张大嘴，“啥？” 半小时后，路柏桓重回宇亚楼下，坐进邵寻那辆辉腾里。 天已经全黑了，车厢里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燥热，他降下车窗，让清爽的晚风灌进车内。 一路上卡过好几个最后一秒的绿灯，终于稳稳停到宸越楼下。 这一片是高端写字楼区，此时街上人群已稀疏了不少，几盏遥遥的路灯各自孤单地亮着。 路柏桓的目光落到之前记忆中的位置上。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