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 日记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低，可云宁还是不满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觉得被子凉凉的，脚也是冰凉的，一点没有池靳怀里暖和，池靳的怀里总是暖融融的，池靳还会握着他的脚踝给他暖热。

    书房里的沙发上还有池靳身上的烟草味道，云宁把脸埋在枕头里，被熟悉的味道环绕着才安心一点，蜷着双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池靳忙完一上午的工作时，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就是云宁在书房沙发上睡觉的样子。云宁身体从小就多病体弱，身高比他矮了近十多公分，缩在沙发上的样子一小团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好欺负。池靳放大画面近距离看着云宁的睡颜，安静乖巧的样子一下子就让他心软了。

    池靳眼神温柔地来来回回看着云宁睡着时的样子，想起来云宁还没有吃午餐，就给云宁订了一份叉烧饭，是云宁最喜欢吃的那家，等着云宁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叉烧饭两只眼睛冒着小星星的样子。

    池靳不止一次觉得云宁太瘦了，抱着的时候他总是心疼得不行。之前他和云宁关系太差，吃饭需要池靳一遍遍哄着才肯吃，也就在看见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时才能吃一点。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病弱得不成样子。现在云宁这样听话，池靳又想把他养的圆圆胖胖的，抱起来手感才会好。

    一想到云宁软软的白白的一团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觉的样子，池靳就觉得人生实在是美好，忍不住低笑起来。这时候云宁也被闹铃叫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揉眼睛，拿着手机像是在给他发短信。

    宝贝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池靳被自己的想法愉悦到了，不等云宁发完短信就打电话过去。看着云宁一愣接听后压低着声音说道：“宝贝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

    云宁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到了听池靳一句话都会腿脚发软地脸红的地步了。池靳带着愉悦的声音低沉，有种红酒般的醇厚性感，透过手机有些失真的沙哑，近距离地贴着耳朵酥掉了他的骨头一样。

    “想了…”云宁听见池靳的声音就很开心，十分诚实地就把实话说出来了。红着脸靠在沙发小声地说着，“池靳我饿了。”他刚刚发短信其实就是想告诉池靳他饿了的，一点也没有打算自己做饭的意思。

    “饿着我都不会饿着我家宝贝，给你订了叉烧饭。”池靳在那边听着云宁用十分熟稔的语气冲他撒娇，不禁失笑出声，看着屏幕上云宁脸红彤彤的样子，说着，“宝贝是不是喜欢死我了，怎么打个电话还脸红。”

    “你也要记得吃午餐，不许吃那些快餐。”云宁就知道池靳就是这样得寸进尺的人，也不理池靳后面戏弄他的话，红着耳尖装作平静地说道，“中午回家吗？”

    听着云宁不经意又满是期待的语气，池靳有些心疼。最近公司里很忙，他抽不出时间回家陪陪云宁，也不想就回家陪他一会，然后还要看着云宁一脸不舍得还要懂事地送走他的样子。

    “中午我不能回去了，等过段时间公司里不忙了就能中午回家了。”池靳柔声安慰着，生怕让云宁感觉自己无理取闹然后委屈，“听话，到时候每天中午都抱着宝贝午睡怎么样？”

    云宁有点小失落，但是一想到以后池靳能陪着他午睡就稍微开心起来了。想被池靳抱这件事，他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池靳的怀抱比被子舒服多了。云宁只是失落，池靳可以天天经过监控看着他，而他却不能每天看着池靳罢了。

    “你说的，不许反悔了。”云宁有些赌气地说道，在池靳面前他好像越来越不想控制自己的小脾气了，只想在池靳面前乱发一通脾气，然后再让池靳不分对错就哄他，“你继续忙吧，别忘了吃午餐就行。”

    说完就要挂电话，丝毫没有要想体贴一下工作繁忙的池靳的意思。

    池靳也发现不太对，按照他了解的，云宁肯定会装成不在意又会絮絮叨叨地说上一堆的“警告”，说不定最后还会直白地说几句情话才对，而现在云宁明显就是在闹脾气。

    池靳连忙喊了句“宝贝别挂”，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云宁不高兴了，又看着云宁抿着的唇一瞬间福至心灵知道了云宁为什么闹脾气了，凑近手机“啵”的一声亲了一口。

    云宁脑补出来池靳在办公室里西装革履地对着手机亲了一口的样子，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但是对这么在乎他每一点情绪变化的池靳好像更喜欢了，忍不住也同样凑近手机“啾”了一口。

    “工作累了就休息一会，别太拼命了，更不许靠抽烟提神。”云宁满足地眯着眼睛，想对池靳说的话就都说出来了。声音软绵绵地像猫爪子一样在池靳心口上轻轻挠着，“饭前饭后半小时里吃药，别忘了。晚上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家里没有的菜记得买。”

    看着云宁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的样子，池靳知道他这是猜中了云宁的小心思不禁失笑。他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跟云宁一起的时候还像是青春期高中生一样。

    越看云宁池靳就越觉得满足，觉得就亲一口能换云宁这么多的话实在是不亏。极有耐心地听完云宁慢吞吞的声音和琐碎的话，池靳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愉悦，声音里的温柔像是要把云宁淹没：“好，我听宝贝的。”

    云宁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听池靳温柔地对他讲话了，听又怕耽误池靳午休时间，才不舍地说道：“那你去吃午餐吧，晚上要早点回来。”

    池靳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剩的不多了，云宁还要吃午餐。看着云宁一副不舍的的样子，池靳就更愉悦了，说道：“晚上回去再好好亲宝贝，然后抱着宝贝睡觉好不好？”

    对这样的池靳云宁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红着脸点点头——反正他也知道池靳能看见。池靳又逗了云宁几句，满意地听着云宁黏黏糊糊地不愿意理他，然后才挂断。

    云宁把手机放回桌子上，又缩回了被子里面，脸埋在凉凉的被子里面，希望能依此降低一点脸上的温度。池靳忍不住笑着多看了一会云宁，才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准备解决午餐。

    云宁感觉脸上温度降了下去才穿上拖鞋，把被子叠好放在沙发边上，然后看着手机里池靳的一张照片发呆。

    直到门铃响起来，云宁才回过神，赤着脚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是池靳的助理送叉烧饭的，才开门把叉烧饭接了过来。

    助理低头看着云宁，愣了一下。平时总裁忙的时候就经常让助理来给云宁送午餐，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仍然是第一次见到云宁的全脸，第一次见到总裁金屋藏娇的小情人。

    云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那个助理一眼，他以前从来不会开门都是让助理放在门外，也没跟助理有过什么交流，更不知道这个助理为什么要看着他。

    “谢谢你，”云宁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么久以来麻烦你了。”太久不和外人交流，除了池靳以外，跟谁说话云宁都会有些紧张和不自然。

    “不麻烦，”看出来云宁的不自在，助理连忙说道，“我是池总的助理，云先生叫我小刘就行了。午餐送到了就不打扰云先生的休息了。”

    云宁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刘助理就匆匆走了出去。关上门，低头打开保温盒。

    保温盒里是一份叉烧饭。热腾腾的叉烧肉上浇着浓郁的酱料，和煎成心形也浇着叉烧酱的鸡蛋一起盖在糯软而粒粒分明的米饭上。一部分酱料渗透进了米饭里，米饭上盖着的叉烧肉被切成厚厚一块分量十足，淋着的特制酱料偏浓稠带着蜂蜜一般的光泽。第二层里是碗紫菜蛋花汤，清透的汤里紫菜和鸡蛋的比例恰到好处。

    云宁一眼就看出来了叉烧饭和紫菜蛋汤是他最喜欢吃的那家，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池靳总是能把他的一切爱好悉数掌握。从他喜欢吃的叉烧饭到喜欢的牙膏味道，生活里的种种小细节都是池靳一点点为他准备好的。

    云宁夹起一大块叉烧肉放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在味唇齿之间蔓延，在舌尖停留挥散不去。软嫩的肉块每嚼一下都是肉类细腻的口感。餍足地眯起眼睛，云宁很没骨气地就被一份叉烧饭收买了，心里又多喜欢池靳一点点。

    吃掉最后一块叉烧肉，云宁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已经稍微鼓起来了。一大碗叉烧饭和紫菜蛋汤被他吃得一干二净，自从重生以来他的胃口就变好了，心情舒畅了之后吃的也多了。云宁看着自己的肚子，又想起来池靳标准性感的六块腹肌，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池靳养胖的。

    反正池靳也不会介意的。这么一想云宁心里的就安心不少，也不再嫉妒池靳的腹肌了，把保温盒和勺子筷子收了起来，走到厨房洗干净了放进橱柜里，然后才走进书房。

    午后的阳光慵懒温柔，绕过书房的窗帘，琐碎地撒在地毯上，空气里细微的灰尘缓慢缱绻地在光里浮动。地毯也被被晒得暖洋洋的，云宁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打算继续把剩下的资料整理完，然后看部电影等池靳下班做晚餐。

    笔记本上记满了好几页，碳素笔终于没墨了，而笔记还差最后一点关于神经衰弱的调节方法。云宁在想了想池靳可能会习惯把东西放在离办公桌比较近的地方，于是在书桌抽屉里翻找着碳素笔。

    抽屉里放着几支碳素笔、一些文件夹和一本皮质笔记本。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云宁却看着这个笔记本楞了楞。

    皮质的封面已经有些掉色了，光滑的触感看起来经常使用。云宁从来没见过这个笔记本，即便他上辈子从来没有注意过池靳的书房，但看起来这么经常被使用的笔记本他不可能没见过。

    池靳很少瞒他什么东西，这个笔记本既然他没见过，那就是池靳刻意不想让他看到的了。云宁看着这个本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分明知道池靳也会有一些隐私的事情，他也知道应该给池靳留些个人空间。但是一想到池靳也有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云宁就觉得不舒服。他相信池靳是很爱他的，并且也相信自己在池靳心里的地位。

    只是…池靳以前会不会也对另一个人这样呢。会不会也会抱着那个人睡觉，也帮那个人刷牙，也会…那样温柔的亲吻他。云宁想到这里，一下子嫉妒起来，醋意终于大过了理智——反正池靳拿他没办法，他也可以稍微任性一点的。

    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第一页只有右下角写了“日记”两个字。云宁看到这里有些犹豫——偷看池靳的日记好像不太好，又纠结了一会才把心里的那点负罪感压了下去，继续翻看。

    日记似乎是从一年多前开始记录的，断断续续的一直记到了最近几周。一年前那时候云宁才刚刚毕业，而池靳代表学校股东之一的池家出席这届的毕业典礼，云宁是医学系的学生代表演讲，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和池靳纠缠不清的。

    [2014/06/18]

    [终于又遇见他了，他演讲时的样子很好看。]

    云宁看着在第二页出现的这句话，有些疑惑。前面的大多是一些池靳工作上的事情和备忘录，而这里的“他”应该就是自己了，六月十八日正好是他毕业演讲的那天。

    只是…为什么是“又遇见他”呢？云宁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见过池靳。

    [2014/08/25]

    [我没有让他出国考研。]

    八月末那时候，云宁正打算继续出国考研，却因为缺少教授推荐信而最终作罢。云宁也怀疑过为什么原本支持他的教授都转而劝他留在国内，导师也劝他工作一年再准备考研。

    云宁从高中时就在医院帮科里的人打杂，跟在一位行医多年的外科医生身边，贴验单整理病历，从小事一点点做起。和大多数没有工作经验的毕业生不一样，云宁那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很快就适应了医院里的工作，并且准备着考入一所国外公立大学的研究生。

    云宁看着池靳遒劲有力的字，来来回回摩挲着凹陷的笔痕。当时的他还想不明白，现在忽然就知道了——是池靳让他留在国内的。想不到那时候池靳就已经喜欢我了，看来他还是很有眼光的…云宁弯了弯嘴角忍不住想到，继续看了下去。

    [2014/11/12]

    [他喝醉的样子很可爱。]

    十一月十二日…云宁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天正好是光棍节的后一天，他和科里的同事出去聚会。身为医生他极少喝酒，所以酒量很差，被灌醉得不省人事。那时候池靳装作无意地总和他“偶遇”，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很多了，于是同事打电话叫池靳送他回家。

    好像…醒来后就是在池靳家里了，还穿着他的睡衣睡在主卧…云宁忍不住脸红了红，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好意思，又庆幸那时候池靳还是非常克制的只是睡在次卧。

    后面的日记偶尔会有一些他和池靳之间发生的小事，都被一一记录了下来。

    [2015/03/15]

    [我没有注意到他被调到国外，我把他截下来了。]

    [他很生气。]

    云宁那天在赶完最后一场手术回家时，完全没有一丝防备。池靳不顾他说什么就把他带到了他现在住的别墅里，什么都不解释。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跟池靳一直吵架，他会闹着要离开，池靳也只是沉默地一遍遍把他拉回来，任由他再怎么闹也不还手。

    那段时间是云宁最低谷的时期，浑浑噩噩的，无法想象自己的友人会对他做出来这种事情，更无法想象自己要像只被圈养的宠物一样生活。失去始终热爱的工作，甚至是独立的自由——他开始摔东西，脾气阴晴不定。平静时能和池靳一起坐下来吃晚餐，生气时就会把房间砸得一片狼藉。这些池靳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后面收拾残局。

    也不知道池靳用的什么手段，云宁无论怎么样联系同事朋友，都是空号或者迅速挂掉——他只能在池靳身边呆着。

    云宁想起那时候的他和池靳，庆幸着他重生了，他和池靳以后就再不会这样了。日记的后面没有对云宁一句埋怨，偶尔会有几篇记录他心情好时的样子。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比如说他哪天听话吃了晚餐，哪天没有吵架在家里看了一天的书……云宁来回看着这些日常，眼里满是温情。

    [2015/05/09]

    [他逃走了，之后又和我吵了一架。]

    这是云宁第一次逃跑的时候。云宁现在回想起都觉得浑身发冷。

    他趁着池靳那晚应酬时，在一楼卧室窗户跳了下去，翻了庭院的墙逃到了小区外。虽然因为他身无分文没办法逃到郊区外，池靳顺着监控很快就抓他回来了，但那还是云宁第一次见到池靳失控的样子。

    池靳生气的时候非常可怕。他被抓回来后，池靳就像疯了一样，偏偏暴怒之下的池靳仍然冷静得可怕，只是把他按在床上质问他为什么逃走。

    最后池靳连身上的西装都没脱，按着云宁翻来覆去地做了一晚上，无论他怎么哭闹池靳也都是沉默地实施着暴行，整个房间里只有暧昧的水声和他近乎崩溃的哭喊。直到他哭到最后嗓子哑掉了眼睛哭得红肿起来，池靳才停下动作。

    但云宁知道即便是这样也没能让池靳消气。第二天云宁已经没有办法起床，嗓子也因为过度使用而冒烟般刺痛。接下来才是池靳生气最可怕的地方。池靳只在第一天照顾了他一天，期间一句话也没说，云宁知道池靳还在生气，但他更不想因此讨好池靳。

    池靳在当晚就走了，接下来的整整一周都没再回去。

    他整整一周没有说过话。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人可以说话，池靳也没有回来…云宁只能整日缩在沙发上，只觉得委屈得要死——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莫名其妙被池靳锁在这里，莫名其妙被抓回来强迫他和池靳做爱，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等池靳实在心疼得惩罚不下去了回到别墅，他已经彻底抗拒池靳的接近了。他看见池靳就像看见了什么恶鬼般，颤抖着缩在沙发角落里，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又被吓得只能在那里动都不敢动，池靳越靠近一分，他就颤抖得越厉害，甚至池靳也不敢碰他。

    再后来池靳用了足足陪了云宁半个多月，他才不那么抵触池靳的靠近，才从那种状态里出来。只是那时到后来云宁也更厌恶池靳了。云宁甚至不再和他闹，也不再表达自己的恨意，只是像对待什么陌生人一样漠视——连陌生人都不如。

    云宁从回忆里醒过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次的回忆实在不那么美好，还让他记忆深刻。云宁越想起池靳那时候的样子就越害怕，却还想现在就被池靳抱在怀里。又抿了抿唇停止了脑海里的有些脱轨的想法，云宁才继续翻看着日记。

    [2015/05/14]

    [后悔。]

    云宁看着这篇日记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池靳那些举动都是因为消气和惩罚他，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错了。云宁突然脸红了红，他回想起来那半个月里池靳经常温柔地喊他“宝贝”，然后经常在他害怕得发抖不敢动时，把他抱在怀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等他不再发抖。

    好吧，那就勉强原谅你了。云宁克制住想扬起来的唇角，心里默默把这件事在记仇本里划掉，然后才继续翻着日记，后面池靳已经很少写了，关于他最近第二次逃跑也没有记录——可能确实拿他没办法了。再后面空了几页，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记过了。

    又翻了一页空白页，云宁看着突然映入眼帘的一篇日记愣了愣——这是他重生那晚池靳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