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 烧麦

    云宁低头漱了漱口，嘴里是柑橘牙膏的味道。池靳从背后揽着云宁的腰，用毛巾擦掉云宁嘴角的泡沫。

    池靳抬起云宁下颚，拇指抵住云宁的下唇露出洁白的下齿，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像往常一样检查了一下云宁的牙齿，池靳才满意地收回手说道：“很好，宝贝没有长蛀牙。”

    每天的例行检查结束后，池靳帮云宁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云宁才洗干净脸，乖巧低仰着头闭着眼睛，等池靳给他擦干。

    池靳一直都觉得云宁长得很符合他的口味，虽然池靳对自己伴侣的审美观本身就来源于云宁。

    云宁五官并不出众，但胜在唇红齿白干干净净，总有种无辜的味道，让池靳着迷的的不行。尤其是一双澄澈的眼睛，没有卷翘浓密的眼睫，在光照下是浅棕色带着温暖的光泽，笑起来眼睛总是弯弯地眯起来。不太薄的嘴唇，颜色偏红润，微微张开嘴时嘟起的嘴唇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只可惜池靳从来没有亲过这双唇，池靳怕云宁说恶心，怕云宁推开他。即便是云宁这样仰着头动作像是在索吻一般，池靳也只是用毛巾擦干云宁脸上的水，然后在云宁额头上吻了吻而已。

    池靳在各色谈判中游刃有余最擅长拿捏人心，偏偏到云宁面前就把什么手段都收起来了，一味谨慎地试探对方的底线，害怕对方厌恶的眼神。虽然云宁永远都会把自己的憎恶厌恨全摆在脸上，根本不需要他再怎么试探。

    分明已经做过那么多次爱，池靳也觉得这样实在虚伪，也同样知道云宁不会在意他的这些小小的想法，甚至会觉得接吻都比跟他做爱好吧…

    池靳心里突然苦涩得说不出话，只好强扯出一抹笑，用再平常不过的声音低头问道：“现在刷完牙了，可以亲宝贝了吧？”心里期望着，也许现在的云宁能让他有接吻的理由，又矛盾地觉得自己愈发虚伪。

    期待着有一天云宁也能像他一样，渴望与他肌肤贴近唇齿相交，也能像他这样对他有着许多晦暗的欲望，又能坦诚地对他诉说。

    云宁睁开眼睛，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池靳，像是在等着池靳说什么，又像是在质疑，眼神认真得池靳心虚。

    “宝贝怎么了，是不是不想亲了？”池靳不知道云宁想听他说什么，只好温柔地用手在他刚刚亲过的地方抹了一下，心里却苦涩得他快要失声，绕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那不亲了，宝贝不是说要去做烧麦吗？”

    就算是从昨晚开始，云宁也只不过说了会听话而已，其他的就算是一句“喜欢”也没有说过。池靳拿不准云宁的意思，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如果以后云宁只是出于对他愧疚，只是对他能为他而死感动，才决定听话的。那么池靳想以后即便是用朋友或者别的什么身份，能让云宁在他身边也可以。只是一切都应该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池靳想他会好好扮演一个成熟稳重的朋友，最好能让云宁依赖他一点，能忘记他以前做的过分的事。就算云宁忘不掉，等哪天觉得恩情已经报答完了，想离开他了，也能和从前一样，用朋友的身份继续出现在云宁的生活里。

    云宁皱起眉，对池靳的话和动作都感到不满——他怎么可能不想让池靳亲！自从重生以来，云宁就对池靳的心情变化越发敏感，从刚刚开始池靳好像就一直不太开心，现在还觉得他会不想被亲…不想亲的明明一直都是你！

    云宁又重新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讨不讨厌被池靳亲。

    以前讨厌是因为云宁觉得池靳是在羞辱他，自尊心不允许云宁要像个宠物一样任由池靳跟他接吻。现在他却对池靳的吻有些痴迷，温暖的热度触感，每一下里好像都填满着温柔，舒服得他想让池靳的唇能多在他额头上停留。那么如果接吻会不会更舒服呢？

    云宁脸上红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上池靳了。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只有被喜欢的人亲了才会脸红。

    又抬起头发现池靳更苦涩的眼神夹杂着不可置信，让云宁心酸起来，有一种池靳又要离开的感觉。一瞬间之前的犹豫不决和种种理由都被抛在脑后，云宁清楚的认识到这样的气氛里只有接吻才能解决问题。

    云宁转过身让池靳弯下腰，踮起脚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亲上池靳的嘴唇——甚至还碰到了池靳的鼻梁。

    只让池靳一味的退让，甚至用什么没认清自己感情之前不能随便亲这样的的理由来逃避，实在是混蛋至极，云宁想，再没有什么比让池靳开心起来更重要的事情了，他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了。

    从来没有过接吻经历的云宁只会青涩地把唇贴在池靳的唇上而已。只是这样云宁就有些腿软，脸红的一塌糊涂，池靳有些加重的喘息声在耳边放大。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云宁能闻到池靳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牙膏的味道，像是浑身都被池靳的味道包围了一样。

    池靳惊喜地看着云宁的动作，怕云宁惦着脚尖累于是长臂一紧就把云宁抱进怀里，让他坐在洗手台上，轻柔地舔舐着云宁的唇，一遍遍描着云宁的唇形，像是在品尝期待已久的糖果一样。

    云宁对这样亲密的接触感到有些紧张，双腿紧紧地环住池靳，生怕自己在洗手台上掉下起，又用手臂环在池靳的肩膀上，脸上红的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云宁的动作像是给了池靳许可，池靳用舌尖抵开云宁的双唇，意外地发现云宁已经张开双唇像是在邀请他进入一样。池靳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云宁的腰侧，像是惩罚又像是奖励。

    温柔地主导云宁青涩的动作，池靳像对待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动作轻柔，节奏缓慢地与云宁的舌纠缠，发出暧昧的水声。熟练地刺激着云宁的口腔内侧，敏感的牙龈也不放过的一寸寸扫过。

    云宁发现自己的唾液分泌得更快了，脸像烧起来了一样，却对这种舒服的感觉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了池靳身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手臂搭在池靳肩上学着池靳的动作回应着。

    这场接吻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池靳越发肆无忌惮地缠着云宁的舌，刺激云宁口腔内的粘膜，不放过每一处，手也在云宁背后来回安抚，直到云宁有些缺氧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末了还轻轻地咬了咬云宁的唇。

    双唇之间拉出暧昧的银丝，云宁被吻的发红的双唇依旧微微张开着，隐约能看见藏在里面的舌，喘息甜腻又诱人。

    迷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池靳舔着唇一脸餍足，云宁甚至还能看见池靳色情地吞咽了一下，性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想到池靳吞咽的是什么，云宁就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多丢脸，脸上红得像是要滴血，一下子把脸埋到池靳怀里，企图躲避池靳过于炽热的视线，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投入那个刚刚把他亲缺氧的男人怀里。

    “宝贝……我真的很开心。”池靳压着激动，声音沙哑而略带颤抖，把云宁从洗手台抱下来，抱在怀里，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云宁紧锁在他怀里，“宝贝是不是……也喜欢我？”

    云宁在池靳怀里探头，看了一圈四周。

    盥洗室的百叶窗是打开的，早晨七点的阳光被切碎成块斑驳地撒了进来。静谧空气里是浮动的柔情，柔和的是晨光下池靳的轮廓，池靳视线里的期望炙热像是要化作实质，又在失控前堪堪止住。

    气氛刚好，和电视剧里一样。云宁觉得再没有能比这一刻告白更合适的了。一句“喜欢你”在唇齿之间转了又转，犹犹豫豫不出口，又不舍得咽下去。大脑不断提醒着停止，但是云宁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失速了。

    看着池靳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云宁几乎已经分不清耳边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池靳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每一次心跳声都拉的极长。在各种模糊不清的声音中，云宁似乎听见自己清晰地说道：“喜欢你。”

    周围的一切骤然停止，空气停止流动，钟表停止转动。

    池靳感觉自己的嗓子似乎过分干哑，眨眼都费力，身体不再听从指挥，只能凭从仅存点的意识低头细密吻过云宁的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吻过眉心鼻梁唇角。直到确认完怀里的人是真的，池靳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一遍遍在云宁耳边喊着“宝贝”。

    池靳再没这样庆幸过云宁能重生。像是一份突如其来的礼物，打着“奇迹”的标签，又偏偏刚好掉进你怀里，他来的莫名其妙但又没什么能比他更能让你兴奋，让人甘愿把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光。

    在他怀里的人就是池靳的礼物。

    云宁呼出一口气，像要把以前的各种怨恨呼出来。云宁也觉得自己肯定会有一天喜欢上池靳——也许从上辈子池靳抱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沦陷了，而且沦陷得毫无挣扎的力气，看到池靳看着他的目光，他连挣扎都不再想了。

    感觉好像…也挺好的。云宁被池靳的吻弄得晕晕乎乎的，腿环在池靳腰上，眨眨眼睛继续说道：“真的很喜欢你。”

    这些话云宁换作平时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但云宁总感觉说出来会让池靳很开心。云宁抗拒不了池靳一个个印在他脸上的吻，直接而温柔，每次都让他腿软脸红，满足感在心里发酵，恨不得就让池靳一直贴在他身上。

    池靳的皮肤饥渴症还会传染吗…云宁软软地在池靳怀里趴着，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奇怪，又克制不住自己想被多亲吻一会的欲望，没有骨头一样软乎乎地在池靳怀里小声地继续说道：“真的好喜欢你…多亲一会……”

    “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亲，”池靳听见了不禁失笑，停下来看着云宁飘乎乎地样子说道。顺着云宁的意思又亲了几下抱着云宁走出盥洗室，继续道，“继续亲下去宝贝还做不做早餐了？”

    云宁这才清醒了点，理智回来了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多羞耻的话。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在池靳怀里趴着，不理池靳的各种戏弄，等着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明明应该是冲动使然的结果，云宁却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更不会后悔。而且好像即便是不说，他和池靳该干的不该干的也都干过了…云宁脑海里突然出现以前池靳惩罚他的时候，现在想想好像也挺……爽的…

    云宁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不下去了，一想到那时候自己明明爽的不行还非要推开池靳的样子，云宁就觉得幸好自己重生了这样的蠢事就不会发生了。反正都确认关系了，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了…这样的接吻可以每天来一次了！云宁开始暗自开心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云宁有些兴奋地回想着池靳吻他时令人痴迷的温暖，又把脸埋进池靳怀里，手臂紧紧搂在池靳的脖子上，一下也不肯放开。

    到了厨房，池靳无奈地弯下腰把还趴在他怀里的云宁放了下来，他都没发现原来云宁这么黏人，还喜欢他亲。池靳想到以前云宁冷淡空洞的样子，跟现在的巨大反差，突然开始沉思是不是自己的以前的饲养方式错了——也许小金丝雀是食肉的？

    池靳又吻了吻云宁的脸颊，云宁才满意地从池靳怀里出来，无比平常地指挥着池靳帮他套上围裙，自己则在冰箱里找着做虾仁烧麦的食材。

    冰箱里的食材一应俱全，以前都是池靳做早餐，所以冰箱里总是有新鲜的食材。云宁把下层冻着的虾仁拿出来泡在水里解冻，边开始准备各种调味料。

    看着云宁熟练的动作，池靳默默把刚要脱口的“我来”咽了回去，听话地取下挂在一边的围裙帮云宁穿上，在云宁腰后系了个蝴蝶结，在云宁耳边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云宁已经洗好手正在切葱姜末，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用。”说完找出碗把切好的葱姜末和盐和料酒等调味料混在一起，又在橱柜里找到大米。

    池靳继续看着云宁利落干净的刀法，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用了，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云宁忙碌的样子，云宁甚至都不问食材放在哪里，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进这个厨房。

    池靳靠在一旁的柜子，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把人溺毙。整个厨房都像是流动着水一样，云宁的背影在逆光处，池靳在云宁背后看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笼罩在云宁身上，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云宁把虾仁瘦肉都切好，拌好馅料后转过头，正好看见池靳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温情脉脉。愣了一下云宁才反应过来，耳尖通红，又转过头去问道：“你喜欢喝什么粥？”

    “宝贝是不是忘了什么，”池靳有些好笑地看着云宁稚气的举动，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继续说道，“早上宝贝不是都同意了吗？”

    云宁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冷静地走过来。池靳配合地弯下腰，让云宁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云宁继续去准备材料——如果忽视云宁又把馅料拌了一遍还是十分冷静的。

    满意地舔了舔上唇，池靳才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香菇粥吧。”

    正好包好烧麦之后还剩下些香菇，云宁红着脸把烧麦放进蒸炉里，把剩下的香菇放进已经煮得差不多的大米里继续煮，最后又加上了枸杞和鸡精调味。

    等烧麦和粥都盛出来后，已经快要八点了。

    每一个烧麦的皮的晶莹剔透，淋着咸口的酱汁，整整齐齐地褶子里能看见被稍微煎过的金黄虾仁。白瓷碗里的香菇粥软糯清香，枸杞和香菇丁在粥里煮的甘糜，翻腾而上的蒸气带着香气

    云宁站在池靳面前抬头看着他说道：“一会上班要迟到了，要快点吃。”但说完也没有让开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池靳，就差在脸上写上“要夸奖”三个字了，一副“你不夸我我就不让你吃”的样子。

    池靳越发觉得云宁越来越像小孩子了，抬起头揉了揉云宁的头，笑着轻声哄道：“宝贝做饭真是太厉害了。”说完就看见云宁眼睛里一下子就闪闪的像是在冒小星星。

    云宁这才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拿着瓷勺一副乖巧的样子。云宁用筷子夹起一个烧麦递到池靳面前，满脸期待地等着池靳吃下去。池靳看着云宁期待地眼神，故意握住云宁的手腕在手里不怀好意地摩挲，张口吃下烧麦。

    虾仁的鲜味还带着几分焦脆，瘦肉蒸得口感极佳，皮薄而韧，咬下去就是虾仁的鲜味和酱汁的浓香在舌尖炸裂开，一口一个的大小咀嚼起来十分有满足感。

    连池靳也对于云宁的厨艺有些惊讶了，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他为了抓住云宁胃而去学做菜，现在想想在云宁眼里也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吧。

    看着云宁得意又期待夸奖的样子，池靳心里原本的那点烦躁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的云宁，只是这个跟小孩子一样，做完事情需要奖励夸奖的云宁，以前的种种早就应该结束了。

    池靳咽下去后，看着云宁正闪着小星星的眼睛，眼里的笑意比蜂蜜还腻人，舔了舔唇上残余的酱汁说道：“宝贝最棒了。”

    说完不等云宁反应，就松开手走到云宁身边，一把捞起云宁，坐下后把云宁放到自己的腿上——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姿势。

    云宁听话地坐在池靳腿上，听着池靳夸他果然得意地扬起唇角，又用手里的瓷勺盛了一勺粥递到池靳嘴边。池靳单臂环着云宁的腰，凑过去喝掉粥。

    大米煮的软烂，香菇特有的味道淡淡地夹在其中，鲜香但又不会盖过烧麦的味道。池靳同样又夸了一句云宁，好笑地看着云宁开心得尾巴都摇起来的样子，拿过云宁手里的瓷勺，丝毫不介意地跟云宁共用一套餐具和一碗粥，甜甜腻腻地喂着云宁这顿早餐。

    池靳知道云宁从小极度缺乏安全感，外表掩饰的再好也掩盖不了心里的自卑。缺乏安全感甚至是缺乏关注，所以才会在跟他坦露心意后这样依赖他。池靳愿意给予云宁想要的关注和存在感，更对云宁全身心的依赖求之不得。

    云宁乖巧地张口任由池靳喂着。他以前有时候也会让池靳喂，但多数时候不过是因为手铐太过沉重不得不被喂而已。现在的，更多的是池靳没有底线的宠惯，惯得云宁在池靳怀里像是还不会吃饭的小孩一样被喂。

    云宁从前一直都设法逃避自己，连带着也想逃避对池靳的感情，逃避想要依赖池靳的自己，甚至是厌恶那样的自己。害怕于池靳没有底线的好，害怕自己甚至想要被囚禁的想法。

    与其说他厌恨池靳对他几年的囚禁，倒不如说是池靳撕开了他的伪装，把他的一切都赤裸解剖却又把它们都护在阴影之下，毫不在意他的阴暗，他只有在池靳这里能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所以到后来他离不开池靳了，只能在池靳的阴影之下任由自己的负面肆意滋长。

    种子从一开始就种下了，它极度渴水，只需要一点水它就会在心里生根，和血管连在一起。它会紧紧缠上水源，缠上愿意给它水的人。不巧的是池靳就是给它水的人。